第144节(2 / 2)

沈洪雷本来暴躁的心,也慢慢活泛起来,“刘哥的话我自然是信的,就是她……她真那么厉害?”

刘厂长拍着胸脯保证:“说远的你没见过,石厅长家公子,你总知道吧?”

沈洪雷“哦”一声,原来如此,他只知道石厅长忽然跟书钢亲热起来是因为他儿子,没想到居然是这层关系,本来还有点犹豫的,忽然也心动起来。石磊的病当时多少人都说要准备后事了,这么严重都能治好,现在还健健康康上大学去了,飞扬那点小毛病算啥?

那不手到擒来嘛!

看着他松动的神情,刘厂长也没多待,推说家里还有事就走了,剩下的由他自己琢磨去,他今天来不纯粹是出于对一个孩子父亲的同情,因为沈洪雷现在经历的,他以前也经历过。更重要的是向沈洪雷释放一个信号,清音在厂里的根基不是他以为的最不受重视的部门,最好开刀的部门,他刚才举的例子,上至书记厂长下至各个职能科室,一线车间,人家跟清音都或多或少有人情关系在,你一个外来的,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再动手不迟。

不知道老沈能不能听明白。

然而,一直等到一个星期后,刘厂长老神在在的等着听沈洪雷被清音医术震惊的消息,都没传来,他本来还想功成身退的,也有点坐不住了,“小刘你去打听打听,什么情况。”

“我刚听回来,听说是沈副厂长以前的老部下从海城给请了位留洋博士过来,那可是在r国深造过的,听说在海城给人做手术都是按小时收费呢!”

以前的老部下,那不就是那个组织里的,刘厂长第一感觉,怎么有点不靠谱呢?

跟刘厂长一样吃惊的,还有清音,她原本以为沈洪雷想通之后不用多久就能来找自己,谁承想他居然找到位留洋博士帮忙。 因为留洋博士在书城没有病房,所以是借用省医院骨伤科的床位操作,而张专家的徒弟就在那里面上班,所以得到了一手消息——“博士说,沈飞扬这是一种很新的,只有外国才有的疾病,叫脆骨病。”

清音顿了顿,脆骨病,在现在资讯不发达的年代确实很新颖,就连张专家这位骨科老大夫都没听过。

清音记得,她上大学时的骨科老师曾经讲过,这个病是名副其实的罕见病,龙国第一次发现这种病例是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也就是民国年间,此后的七十年里,拢共记录在册的也就百例出头,这么低的概率,绝大多数医生一辈子也碰不上一例。

“哦?那你快跟我说说,这个病的发病机制和症状,等一下,说慢些,我眼花,写字慢。”张专家直接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戴上老花镜,像个小学生一样。

清音笑起来,“我也是机缘巧合,听说过一次,脆骨病是咱们民间的叫法,它的学名叫成骨不全症,主要表现就是容易反复多次骨折,这是一种先天性遗传病,外国人研究说是基因突变导致的。”

张专家一面记录一面点头,“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哪有人这么容易骨折的,跟瓷娃娃一样还了得。”

不过,说到基因突变,这可就不好说了,“意思是这病是胎儿时期就会得吗?”

“嗯,如果是胎儿时期就患病,一般存活期不超过两周岁。”

张专家张了张嘴,“那沈飞扬现在都……”

“也有青少年时期才发病的。”

“不过……”

“不过什么?”

清音想了想,“我怀疑,沈飞扬不是脆骨病,因为我记得这个病还有几个显著的症状,巩膜蓝色、进行性耳聋和关节松弛,单凭容易骨折这点来诊断疾病,未免过于武断和望文生义。”没有胶原合成分析和基因检测,单凭一个大众化症状下诊断,就跟那些根据头痛诊断出脑瘤的庸医一样荒谬。

头痛和骨折一样,都是没有什么特异性的症状,几乎每个人都会发生的症状,安到罕见病身上,清音觉得像大一新生照着教科书治病一样草率。

骨头脆就是脆骨病,那骨头软还是软骨病?医学容不得这么儿戏。

张专家仔细回想自己给沈飞扬做过的查体,“嗯确实,他的巩膜是正常的,听力也正常,关节也没有松弛的表现,这个我可以用我多年临床经验保证。”

俩人商量半天,张专家主要是对这个罕见病感兴趣,又缠着清音问了好些问题,他全都记录下来,打算回去再跟老同学通通电话,清音也有点拿不准,只能先回去思考思考。

这种疾病,在中医古籍里犹如瀚海捞针,顶多能找到一些类似症状,清音看了会儿,合上书睡觉。

就让沈厂长着急去吧,她不着急,她好好睡一觉不香吗?

接下来几天,清音不用去学校,就开始半天门诊半天在家休息的好日子,最高兴的莫过于顾小鱼,据小人儿自己说,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这话把老母亲给说得心酸不已,于是干脆半天班也把她带厂里去,刘红旗王铁蛋他们不是闲得慌嘛,就让他们带着她玩儿,厂里环境单纯,外来人员只能进到卫生室那道门,安全上倒是有保障。

更何况还有苍狼跟着,它像个沉默不语的黑脸保镖,大小姐去哪儿跟到哪儿,就连上厕所,它都要在门外守着,时间到了不出来就自己进去看看。

可以说,顾小鱼是被顾妈妈和苍狼共同带大的,清音真的在带娃这件事上没操过什么心。

想着,清音笑笑,伸个懒腰,今天一个上午就叫了快四十个号,“解放去看看,门外还有人没?”

秦解放虽说独立坐诊,但她一来,他就化身小跟班,“没了,姐有事的话先走吧,离下班也就五分钟了,要是还有人来就我看。”

清音也觉得最后五分钟应该不会有人了,一边脱白大褂一边问:“上午看了几个?”

“42个。”

“看来我是糊涂了,还以为四十不到呢。”

秦解放把门诊日志和备份处方收好,锁进柜子里,又将钥匙交给清音,忽然外头吵嚷起来。

他动作快,三步并作两边跑出去,“沈副厂长来了!” 清音还没来得及挂好白大褂,沈洪雷就大马金刀杀到诊室门口,“小清快救救我儿子吧!”

清音不为所动,就这么看着他,“不是说请到了留洋博士,博士出手,咱们等好消息就是。”

“哎呀别提了,那个啥博士,他给飞扬治了这么久,一点用没有,昨晚在病房里又给摔骨折了!”

“搞半天,在我儿子身上又是装这个又是安那个的,还说要往骨头里打钉子,我还以为他多厉害,结果昨晚才跟我说实话,他说这个病无药可医,让飞扬想吃啥给他吃点啥,开开心心的,这不是放屁嘛,我儿子除了骨折什么毛病都没有,他这话简直是危言耸听,简直就是……”

清音没记错的话,脆骨病最基础的治疗药物是双膦酸盐类,要到九十年代才能被发现,即使是在二十一世纪那都属于新药,进不进自保都不知道呢。

他骂骂咧咧,清音就看着他,把他看得不好意思。

沈洪雷挠了挠后脑勺,空气中似乎能看见飞扬而下的头皮屑,“以前是我不对,我没搞清楚状况,那个博士治不了,我回头找张专家,张专家说他也治不了,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你。”

原来如此。

清音就说嘛,他急慌慌过来,原来是在好几个地方都被“判死刑”了,这才来找自己死马当活马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