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怀过四个呢,还不是照样干活,就你娇贵,我看我们家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林眉咬咬牙,再一次妥协了,“好,我明天一定会早早去排队的。”
可心里,还是觉得委屈。在这一刻,她后悔了,她想念自己远在南方的父母。
这样的事情刚开始她也是极力反对的,能躲则躲,但钟老娘也不是省油的灯,嘴上说对她多好,转头却挑拨钟建设收拾她,本来她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这几个月的苦日子实在是过够了,在恶言恶语之下,对钟建设的爱也没多少了。
不住一起的时候,钟建设是白月光是谦谦君子,可近距离接触后,发现他不爱刷牙不洗脸,袜子内裤穿几天都不换,这些都是她一开始没想到的。
一开始说好的,只要搬出来住,就照顾她,让她好好养胎,可事实是她在伺候这一家老小,一天累死累活,把自己每个月生活费贴补光不算,还得找父母要。
这母子四个实在是太能吃了,天天要吃白馒头白米饭细面条,又没这么多细粮票,她只能找父母要,要不到就花钱买,一个月生活费都快接近五十了,父母现在对她意见也很大,问她是不是染上什么恶习,怎么钱花得这么快。
她现在做的事,比染上恶习更恐怖,怎么敢说呢?
她的自怨自艾同学们是不知道的,现在大三下期了,大家都很忙,她缺几节课其实压根没人注意。但现在的老师上课也是要点名回答问题的呀,她不在的几堂课,恰巧点名都点到她,同学们这才发现林眉好像一整天没出现了。
现在逃课的人很少,科任老师很生气,直接反映到班主任那里,班主任这才发现,这段时间林眉好像真的一直缺课。
班主任知道她出去住的事,当时她写的申请是说住亲戚家,还留了亲戚地址,班主任也怕出事,赶紧按地址找过去,可一问那儿哪有什么林眉的亲戚,人压根就没见过她这个人!
班主任慌了,连忙打电话到她父母单位,说林眉失联了,让赶紧来学校一趟,更生气的是,这出去住的地址是假的,那她到底在哪里?这要是出点人身安全事故,或者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班主任真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
林眉的父母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当天夜里就来到京市,发动各种关系,学校又号召保卫科和全体同学,找了两天,终于把人给找着了,就是那画面吧……嗯,不好说。
事情是这样的,林眉大半夜就去街道办排队,结果第一天还是去晚了,没抢到菜,白白在寒风里冻了几个小时,回家当天腿就肿了。
她自己是学医的,知道人不可能莫民奇妙水肿,肯定是哪里不对劲,说想去医院看看,会不会是出什么问题了,但钟家人没一个同意的,还把她骂了一顿,说她矫情,屁大点事就上医院,医院不要钱啊?
第二天,她只能起更早去排队,结果好容易排到,她后面的人却插队,说她压根不是这个街道的,领什么菜,有本事把户口本拿出来看看!
林眉现在不明不白跟人同居,去哪里有户口本,当即被羞得不行,也不知道是急火攻心还是寒风里站久了,肚子就开始疼。
周围的人也怕惹麻烦,就连忙帮忙送到医院去,而医院肯定是要登记病人信息的,一登记,林父林母才接到公安电话说人找到了。
“人是找到了,但一个变两个了。”刘丽云压低声音。
其实这么大的事,凡是帮忙的同学都知道了,她不说大家也会说,但出于室友情谊,她还是只跟清音一人透露。
“什么意思?”
“生了个孩子。”
清音张大嘴巴,这,这么炸裂的吗?!
虽然她现在也不喜欢林眉,但至少作为曾经的室友,她还是希望她能顺顺利利毕业,真想跟钟建设在一起,那也等毕业后啊,有必要搭上自己的前程吗?
“听说是动了胎气,才六个多月呢,还不知道能不能活。”
“她父母当场差点气死,不过也好在他们找到的及时,在产房外钟家一家子是坚决保小不保大的,要不是父母赶到,把钱交上,她现在早没命了。”
清音无语,何止是搭上前程,差点就把命给搭上了啊!
别的渣男只要钱要身体,钟建设是还要她的命啊!
“那钟建设那畜生呢?”
“孩子还在抢救中,林眉刚脱离生命危险,还没清醒,但对于钟建设林家不肯善罢甘休,听说已经报警,还找了学校和教育部的高教司,工作肯定是保不住的,坐牢还不确定。” 就看林家人有多大的决心了。
清音叹口气,即使孩子能抢救过来,即使林眉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但她本应该光明的前程,也彻底作没了。
不过,这人也不值得同情,她曾经无数次想要把她拉出来,她却不领情,得到这样的下场只能说咎由自取。
*
放学后,清音顺带到药厂看看,在车间找到了穿着工作服一身灰尘的刚走了十里山路似的闫伟农。
“小清来了,稍等一会儿,啊。”闫伟农转头,跟工人继续说这批药丸要怎么把控质量,因为上一批次的他找客户了解过,好像是有顾客反映不易保存,没半年就发霉了,“这绝对是水分过高了,水分一高这克数就不够,药效也不行,要是改不过来你们下个月工资就别想了!”
工人点头如捣蒜,“是是,我们一定好好把控。”
他又说了一堆专业术语,直到看着工人忙开,这才摘了帽子走过来,“走,上办公室。”
厂长办公室其实给清音留了一间,但她基本不过来办公。此时也不进自己办公室,俩人先在老闫那边聊一会儿,主要就是问问厂子运行情况,最近哪些药卖得好,销量怎么样,然后才去财务室看账。
祖红上个月自学完基本的财会理论知识,清音就借别人的手把她调到财务室来,此时见她进去,祖红连忙站起来,略显局促地打招呼:“清老板。”
清音点点头,“看着有点眼生,你是……”
“她叫祖红,是刚从车间调上来的出纳。”刘会计以为祖红内向不爱说话,抢着说。
清音点点头,又简单的了解了几句祖红的情况,就接过账本看起来,现在的记账全靠手,其实工作量挺大,但会计和出纳都是勤劳肯干的年轻人,乐于加班,配合得很好,做得也很详细。
清音看了一圈,没问题,“我看咱们会计和出纳工作做得很到位嘛,好几次晚上过来还能看见她们在加班,咱们不鼓励加班,但工作实在做不完的前提下,自愿加班,咱们也得开加班费,闫厂长您说对吗?”
老闫对人事工资和销售都不怎么管,她说啥就是啥。
于是,清音给她们每个人涨了十块钱工资,以后每个月都有,无论加班与否。
祖红高兴得脸色微微泛红,她现在一个月五十块的工资,不用房租不用做饭,能攒下不少钱呢,照这速度下去,她不用几年也能攒下好几百,买一间小房子指日可待。
她是个有梦想的女孩。
小时候,她的梦想是能去上学,上学后,她梦想能让全家吃饱,能让妹妹也有学上,所以她甘愿为了妹妹有学上而主动辍学,回家挣工分,后来又为了妹妹能继续上大学,她甘愿为家里当牛做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