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这是怎么了?”柳老头刚拎着一网兜的东西从另一头走来,看见她脸色不好,忙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又遇到你嫂子了?那就是个泼妇,你跟她一般见识个啥,别把自己气坏,走走走,咱们进屋吃饭去。”
俩人进了顾家的小屋,支开桌子,就着猪头肉,喝上两盅小酒,而最好的下酒菜自然是埋怨顾妈妈和顾家的一切,从上到下,顾敏就没一样满意的,似乎她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顾妈妈害的。
酒憨耳热,感觉空气里都是躁动的。柳老头那干枯的老手,就慢慢的搭到顾敏手上来,一把抓住,捏了捏,老头心跳至少高达130,正要……
只听“嘭”一声,门被踹开,一张黑瘦憔悴的老脸出现在门口,“天杀的老淫.贼老淫.妇,你们真是不要脸啦,当爷爷奶奶的人居然,居然……哎哟喂大家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快来看看这俩不要脸的!”
“大白天的就在家里喝酒睡觉,我要是再晚来几分钟,是不是完事儿裤子都提起来了呀?”
本来这个饭点,几乎家家户户都在,一听这话,还吃啥饭啊?哪有瓜来得香!
其实,柳老头这两年趁着柳老太中风动不了,经常往顾敏这边来,街坊们又不瞎,甚至有好事的,已经去柳老太耳朵边嚼了,可柳老太前两年实在是有心无力,只能在炕上被气的翻白眼,保姆也不听她的,她实在是拿这俩人没办法。
转折出现在最近两个月前,一直在南方打工的海涛开着一辆崭新的桑塔纳小轿车回来了,还带回一个跟他妈年龄差不多的“对象”。
海涛汲取了父母双方的优点,五官长得还不错,浓眉大眼的,加上一身皮肤雪白雪白的,怎么晒都晒不黑,又经常打架斗殴,练出一身的腱子肉,去到南方之后换了好几份工作。
吃不了干工地的苦,就去歌舞厅里帮人看场子,这看着看着就被一些老板看中,挑到身边带着锻炼。再加上他油嘴滑舌,从小混迹于市井之中,特别会看眉高眼低,好听话总能说到人心坎上,很容易讨得富婆们的欢心。 有了富婆的喜欢,谁还会干工地,谁还去当保安?从中尝到甜头的海涛,这不,这两年就一直在跟一位港城女老板“处对象”。
柳老太当时看着那个跟自家闺女差不多大的孙子“对象”,操着一口烫嘴的普通话叫自己“姥姥”,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真想说大外孙啊,你真是饿了啊。
但是,不得不说,对象年纪大,确实是会疼人啊,这不,才几天时间,这位女老板就把她送到最好的省医院,用上最好的进口药,最好的医疗设备,那营养品跟不要钱似的往她病房里送,这才一个多月,她居然就能下床活动了!
柳老太能下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拉着海涛哭诉,说他姥爷不做人,这么大年纪还在外面勾勾搭搭,让他要为自己做主。
海涛记得从小姥姥对自己就是最好的,他爸死得早,爷爷奶奶不要他们,妈妈也坐牢了,只有姥姥啥好的都要省给他吃,一听姥姥哭诉就气血上头,当仁不让接下“任务”,赶来捉奸。
于是就有了刚刚那一幕。
有外孙撑腰就是不一样,柳老太真底气十足,上去先给俩老东西一人甩两个耳刮子,终究是刚出院的人,没那么大力气,于是指着院子里一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子:“来,大侄子你帮我扇他们,扇一巴掌给一块钱。”
小伙子一愣,但随即一喜,“当真?”
“真!给老娘往死里扇这俩不要脸的东西!”
“我要是打坏了,不用付医药费吧?”摩拳擦掌。
“不用你出,我大外孙来出,看见没,他腰上这根皮带,是挨骂屎的,至少值咱们杏花胡同一套四合院。”这是那天海涛跟她炫耀时说的。
小伙子咽了口口水,一套四合院戴在腰上,这是啥概念?“当真一个巴掌一块钱?”
见到老太婆点头,小伙子回头跟自家媳妇儿对视一眼:媳妇儿你等着,今儿爷们就给你挣一套四合院出来!
“啪!”一斤肉。
“啪啪!”两斤肉。
“啪啪啪!”一双凉鞋。
“啪啪啪啪!”一罐巧克力麦乳精。
……
柳老头和顾敏被扇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小伙子一家乐得找不着北。
而最终,除了他俩肉疼,柳老太也心疼,因为她足足付出去三百块钱啊,老天爷喂,早知道这钱这么好挣,她当时就是骨折也自己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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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闹剧很快传到梨花胡同,尤其是顾妈妈耳朵里,别说,她还有点高兴,那俩人不正经她早就看不过眼了,只是谨记音音说的,不跟顾敏发生任何接触,才一直忍着没说。
谁知道,海涛那熊孩子还做了一回正义之士。
不过自从远远的见过一次海涛的“对象”后,顾妈妈觉得,这大小伙子挣钱其实也挺“辛苦”的。
清音听说的时候,憋笑差点憋到吐血,海涛这孩子是真的能找到门路啊,小小年纪就不想努力了,这下他确实是不用努力了。
秦嫂子听说的时候,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我也见过,哎哟喂,比他妈柳红梅还大两岁吧,有钱倒是有钱,可也……啧啧啧!”
“话说回来,都讲究男女平等,小姑娘能傍男老板,凭啥不给人小伙子傍富婆了是吧?”
“他还来找我家海花,说要带她去南边挣钱,号称那边的钱好赚,我家海花好好一大学生,才懒得搭理他呢。”
海花去年考上了石兰大学的法学专业,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正经大学生,哪里有空去跟他捞偏门?更何况,兄妹俩本来打小也没什么感情,傻子才被他忽悠。
“咱们家海花是真聪明,她说了,等毕业就不让我们上班了,要让我俩享清福。”秦嫂子摸着自己涂得红红的指甲,“她偏说红色好看,我家那口子也跟着说好看。” 清音夸了两句,知道啥叫“摘桃子”,以前海花连初中都没钱上,去年听说海花考上大学,还是石兰省最好的大学后,柳家老两口就腆着脸认亲来了,无论他们怎么使苦肉计,小姑娘是一句话没搭理。
姥姥姥爷是叫的,他们给的东西是不要,也甭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我舍不得休息,想着等她毕业,我就提前退休,去外面找点事儿做着,给她攒点嫁妆,母女一场,别的女儿有的,她也要有。”
“成啊,到时候你就去美容院帮忙,保证不比你工资低。”清音以前就劝过她,但她们这代人吃大锅饭吃习惯了,除非被单位开除,否则不会主动离开大集体这个舒适区,提前退休也好,说不定还能挣不少钱呢,玉应春和玉香在美容院,现在一年的收入就十分客观,要房子有房子,要车子有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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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柳老太也没能抖多久,因为她大外孙又跟着“对象”回南方去了,啥时候有空回来还不知道,给她撑腰的人没了,前脚还跟老头子闹离婚的老太太顿时就萎了。
因为自从出了那样丢脸的事,红云和红星都懒得管他们了,闺女是亲生的,可女婿不是啊,两个女婿都是拎得清的,凭啥跟着他们丢脸?
别看杨三旺平时啥都听柳红星的,可他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也不是傻子,直接放话,老两口他是不管了,要钱可以,每个月给二十块生活费,但房子不能再住他们的,保姆不请了。
两个没啥经济收入的老人,每个月二十块要是不作妖的话完全够花了,可柳老头贼心不死,还偷偷补贴顾敏,一下子就显得捉襟见肘,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