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2 / 2)

应小满看向对面的目光不由地柔和三分,带出些许同情。

“艰难活下来,又碰着河水倒灌,冲到我家门口,真是难得的缘分。你不想家人担心,想把伤养好再回家?让你多住几天也不是不可以。”

西屋郎君莞尔。

望向她的目光里带出几分温柔意味。

“确实不想提早归家。但原因么……那日邀我赴宴的是我生平挚友。对我下手应不是他。我怀疑幕后筹划之主谋中,有我自家族人。”

应小满:“……”

应小满惊愕地半晌说不出话,默默地又取过谷子,低头猛筛起来。

两边默不作声地筛完谷粒,连最细的沙砾都筛了个干净,应小满缓过一口气,这才开始问,“你怀疑自家的人要害你,那你打算怎么办。万一猜对了,回家让恶人再害一次;万一猜错了,又平白冤枉了家里亲近的人。”

“说得很对。直接回家,麻烦众多;倒不如人在暗处,等查出幕后的主使再做打算,所以我原本想再留些时日。”

说到此处,西屋郎君顿了顿,显出几分为难神色,“没想到你们打算搬家。短短五六日功夫,筹措钱财倒是没问题,但想查出真凶,实在是有点……”

应小满把筛子往地上一放,打定主意。 “我得空跟我娘说说。你放心,等搬家之后,你跟我们去新家住段时日,把害你的人查清楚了再走。”

西屋郎君愉悦弯起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并未推辞,直接道谢。

“大恩不言谢,无以为报。我在京城多年,各处都认识些人脉。应小娘子初入京城不久,家里如果缺什么,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只需和我说一声,我尽力帮忙办下。”

应小满心里嘀咕,家里最缺的当然是人手。

晏家深宅大院,宅子上百间,仆婢几百人。她摸进晏家报仇,门外缺个望风的……

但她自己也知道,报仇有风险,杀人需偿命。这位想要报答她,心肠是好的,但会不会愿意帮她杀仇家,那可说不准。

应小满谨慎地没提这桩事,改提起家里第二缺的物件:

“我家缺钱。你每天的饭食药汤和衣裳鞋袜,我要一笔笔记账的。等搬走时,你可不许欠账,一笔笔都得还回来。”

西屋郎君毫无迟疑,当即赞同,“还有新屋的租赁费用,也可以一并折合算上。京城屋贵,哪有免费占着屋子常住的道理。”

应小满惊奇之余,对眼前这位极度自觉的郎君升起几分好感:

“没错,我们搬的新屋在城北,赁屋月钱很贵的。你打算付一部分最好。”

她起身去灶上寻些小食,看看日头还早,“娘,我出去看新屋了。看好的话,今天就当场定下。”

义母在屋里回道,“好生看契书,莫被坏人骗了!再看看周边靠不靠河,当心下雨又淹水!”

“早看过了。城北那边的好宅子都不淹水。”

应小满拉下吊篮,取出里头几张纸交子,义母果然不放心,追出来喊,“交子在身上收好了!”

应小满冲后头挥了挥手,轻快地出去。

京城的小买卖用铜板,大买卖用交子。那天玉坠子送进当铺,换来面额一贯钱整的薄薄两张交子,在乡下住了几十年的义母眼里,算是极大的一笔钱了。

但应小满前阵子在城北走街串巷,见识过京城大酒楼盛酒菜居然用全套银器,满满当当的一桌光亮耀眼。听人说京城最好酒楼里一桌上等酒席,叫价上百两银。

街边普通的小茶肆,坐下点一壶茶,几个小食,听段说书,也得花掉几百个大钱。

她看中的小宅子,在城北好地段算是要价便宜的,但几贯钱绝对不够。

她今天出门时,怀里揣着义父给的五十两银。

约好牙人,午后又看了一遍宅子。

她看中的那处城北小宅院,进门一个四方院落,坐北朝南齐整三间瓦房,院子里一棵上年头的桂花树。西边厨房新砌的干干净净灶台。

义母爱干净。搬过来新屋后,再不用踩着满地泥泞进出门户,再不用担忧雨后返潮的地面,不知何时倒灌进巷子的河水。

最关键的是,她看中的这处小宅子地段绝佳,就在长乐街的斜对面,七举人巷。

长乐巷里住着义父的仇家,晏家。

晏家长居京城,世代做官,祖上出过两任宰相。义父说和他结仇的,就是上一任的晏相,那是个狗官!

两边结的世仇,老子不在了,儿子抵上。儿子不管事,孙子抵上。这一代晏家的当家人:晏容时,就是上一任晏相的嫡孙。做的大理寺少卿,名声打听不出好不好,总归听起来又是个狗官。

等应家搬进七举人巷的新屋宅,以后早晚都能远远望见仇家出入动向。义父给的五十两银,怎么不算用在关键时刻?

总之应小满非常满意,当场和牙人商量签下赁屋的契约。 从午后商量到太阳落西……终于敲定细节,约好日子,由义母出面立契。

应小满有点高兴,又有点失落。

手里空空,肚皮空空,失魂落魄地走出城北小宅院。

牙人的一番话仿佛钟鸣,嗡嗡地在耳边回荡。

“小娘子再算算?今日给付的五十两银正好抵得租赁金,没得找钱啊。”

“不可能!不是说每月赁金两贯钱?一年二十四贯,如何没得找?”

“小娘子不知,这间宅子赁期两年,外加押金一个月。两年到期后押金原数退回。小娘子仔细算算,二十五个月,折合五十贯,市价折银五十两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