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处宅院确实牵扯进一桩官府案子,又是空置多年的无主屋宅,因此才被官府收缴,便宜赁出。但跟凶案绝不相干。
“据说宅子空置太久,被人占用了做事?总之绝不牵扯人命!”
“至于右边这间为什么便宜,有缘故的。你们随我来。”
牙人叹着气走去院子西北边,拨开院墙遮掩的藤蔓,露出后方一道窄门。
窄门拿一把厚门栓闩住,牙人挪开门栓。原来窄门之后,竟还连接着一处极逼仄的僻静小院。
应小满好奇地探头打量。
小院落里荒草满地,里头只有一间朝北的瓦房,靠墙放几把竹扫帚,边上有道角门可以出巷子。
“这两处宅院的主人早已过世,又牵扯进官府案子,因此当做‘无主屋宅’收缴入册。但宅子虽然无主……却还住着个老仆。”
老仆年纪大了,又聋又瞎,看守主人屋宅多年。若把老仆赶出去,只怕没几天就死在街上。
官府碰着这种情况,轻易不挪动老仆,把赁屋的赁钱折去三成,降价寻赁客。
“你们住进右边这间屋宅,无需多搭理隔壁的老仆,隔三差五看一眼人还活着就好。若人死了……报个官,官府把老仆从名册上划去,就算尽了你们赁客的本分。” 牙人重新关上窄门,眼看着应家人心动,趁热打铁问:“六百文,租不租?”
应小满和义母抱着阿织,去边角里嘀咕。
她们满打满算只住一两个月。隔壁老仆听说独自看守老宅几十年了,一两个月不至于出事?
应小满更在意的还是左边赁出去的宅子。
两边院墙挨得这么近,万一来个大半夜不睡觉念诗的晏八郎那种邻居呢?
她问牙人:“左边每月一贯钱的屋宅,赁给了什么人家?”
牙人一听就精神了,极为热络地道:“说来也巧。隔壁那户人家和应家相熟的,正是从前七举人巷住在隔壁的沈娘子家。沈家付不起‘二十四押一’,嘿嘿……小人好说歹说,沈家还是和小人签下生意,搬来这边。”
义母原本还在犹豫,听到沈家便笑了。
“我跟沈娘子有缘。两家还要继续做邻居。”她跟女儿商量,“就租这间罢?”
应家当场数出六百文给牙人,当场签契。
初秋微风吹过头顶枝繁叶茂的大梧桐树,几片落叶打着旋儿落在地上。阿织稀奇地捡起金黄色的大梧桐叶。
应小满打量自家之后一个月要住的新屋宅。
左边住沈家母子,右边住一个聋瞎老仆。两边应该都会安安静静的……?
挺好。
牙人已经走出门外,忽地想起一桩事,转回头来寻应小满。
“承蒙应家照顾小人生意,这物件在小人手里无用,还是原样交还给小娘子罢。”牙人露出一个尴尬中不失客气的微笑,拉开布褡裢,取出里头一个沉甸甸半融的铁疙瘩。
“上回融在银锭里的……咳。”
应小满接在手里,掂了掂。
拿回老家也好。供去爹爹坟头,叫爹爹看清楚京城这帮旧友当年如何骗他的,以后在地下追着他们打。
她从屋里捧出几只橘子谢过牙人,把铁疙瘩压在准备带回老家的大箱笼底。
第60章
当天签契, 当天拿门铜钥匙,当晚就大包小包地搬出官衙。
晏容时人在审案中途不得出,叮嘱隋淼赶车接送,顺带看一看新宅子如何。
马车按照应家人的指点, 沿着西门内大街行驶一段短路便转入河童巷的幽静巷口。停在新宅子门外时, 隋淼很是高兴。
“宅子位置不错, 大理寺步行过来不甚远。应小娘子去肉铺子门面也方便。”
招呼几名晏氏亲随, 帮应家人把大小包裹扛进门去。
义母站在树影摇动的大梧桐树下,正在跟隋淼迭声地客气:“替应家跟七郎道个谢,不能住在他家, 但我们心里承他的情。”
隋淼也正客客气气说:“郎君吩咐一切以应家要求为准。都是分内小事……”
西北方向忽然传来一声极大的咳嗽。
咳嗽连绵不绝,响亮而剧烈,义母之前的咳嗽病症跟这阵惊天动地的响动相比起来,简直不算个事。 有个苍老声音扯着嗓子喊:“谁住在我家啦?”
所有人齐齐一懵。
应小满最先反应过来, “隔壁老仆!不是说又聋又瞎吗?”
义母紧跟着也反应过来, 懊恼地说:“又聋又瞎的老仆, 但人家不哑啊!”
不止不哑,看起来也没全聋全瞎。
应小满过去打开西北窄门时, 身穿褐色布衣的老仆就站在门边, 睁着一双浑浊眼睛, 从上瞧到下, 把新搬来的应家三口人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老仆年纪虽大, 身体瞧着极为硬朗。声音也跟雷鸣似的,扯着喉咙隆隆地喊:“你们谁啊,住在我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