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医官不多时便来到了。
看过了病情,直言烧得厉害,当即施了针,开了药方叫家僮去药铺子买药。
临行前,说:“我明后两日继续过来为他施针,要有人拿冰袋子降温,夜里要多多注意着情况。”
家僮依崔三的命令,抱着一箱银两作为第一趟面诊的酬谢,送他出府上马车。
明后两日需要继续施针。
齐朝槿半阖眼帘。
楠木床、白玉枕、锦衾绣被、珍珠帐,甚至暖阁内的细颈青瓷瓶,其中插了不应当属于这个季节的花,牡丹浓艳,碧桃鲜。
施过针,水鹊已经沉沉入睡了,崔时信将冰袋子搭在他额际。
烧得眼尾通红。
娇贵的小郎君应当要在这样寒风不侵的环境里温养起来的。
齐朝槿垂在身侧的手指蜷起。
杜四娘见两个青年人的气氛多少尴尬,开口道:“这位也是幺儿的同窗吧?不若一道在崔府住下,府上有许多空余的厢房,也省得生病的娇儿来回跑了,待病痊愈了再归家。”
“多谢夫人好意。”齐朝槿一拱手,他垂眸,叫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风雪不便奔波,舍弟水鹊就留在府中叨扰了,不过家中无人照看,我终归不放心。”
这是要告辞的意思了。
崔父和杜四娘和他再多客气了几句,婉拒了留下吃饭的邀请,他最后低声道:“劳烦崔三公子照看水鹊。”
水鹊睡梦中侧了个身,冰袋子掉了,崔时信无暇顾及齐朝槿,从枕边捡起冰袋子,调整位置重新敷上。
只随口道:“不必多说,我自会照顾好他,不会叫他吹了凉风。”
齐朝槿沉默片刻,终是告辞了。
方才人家哥哥还在,杜四娘没好意思问,待人一走,她寻到机会,问崔时信,“这位儿郎可是幺儿你的意中人?你之前向何绣工学习绣荷包,是要送他的吧?”
崔时信:“……嗯。”
崔父不大管孩子这些事,对此没有发表意见。
杜四娘却道:“那你怎的对人家兄长一点不客气?要是你真成了,人就是你大舅哥了……”
崔时信不好和他娘说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是忍不住冷言冷语:“他算哪门子的大舅哥。”
……
家僮煎了药来。
崔时信哄着水鹊坐靠在自己怀中,吹凉了,用瓷勺送药汤到人嘴边,提醒人喝药:“啊——”
水鹊闭着眼睛,崔时信知道他睡醒了,因为那唇用力抿得死紧,明显是不肯喝药。
崔三是崔氏幺子,自小到大都没什么服侍人的经验,一时间束手无策。
他掐一掐水鹊的脸颊,勉强让人牙关张开了,从唇缝送药汤进去。
瓷勺见了底,崔时信松一口气,还没转眼的功夫,水鹊吐出药汁来了。 小脸皱得好像崔三虐待了他。
受了天大的委屈。
黑乎乎的药汁弄脏了两个人的衣衫。
甚至崔时信今日穿的衣裳还是先前重阳筵席让水鹊吐了酒水的。
“你生病了,要喝药的,”崔时信试图和小病鬼讲道理,“你不喝药怎么好呢?来,张嘴,啊——”
死活不肯张嘴,强行喂的又会吐。
崔时信一筹莫展。
再次过来看看情况的杜四娘,笑他,“你竟是半点不懂?娇儿是要哄着的,这么苦的药,你要让人干喝吗?”
崔时信不解:“但是我生病了不也是……?”
“你和人家怎么比?”杜四娘捻了块儿桌上瓷碟的雕花蜜饯,上前诱哄道,“乖乖,咱们来吃蜜饯啊。”
水鹊尚有一半清明,听到后下意识张开嘴,蜜饯果子入口是甜滋滋的,正好掩盖了先前喝药的苦味。
杜四娘继续哄道:“娇儿真乖,喝口药汤就吃蜜饯,好不好?”
他在病中,脑子转得很慢,反应了半晌,明白了。
小幅度地点头。
杜四娘示意崔时信。
崔时信抓紧机会,喂了水鹊一勺药汤。
杜四娘递了蜜饯果子的瓷碟过来,这会儿崔时信是有样学样地,捻了块儿凉果送到水鹊唇边。
崔三只见红洇洇的舌尖一卷。
指尖余下了一丁点水迹,他看着愣神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