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水鹊手里目前没有课本,他带来的行李里边,多数是小人书、连环画还有这个时代的小说。
李跃青漫不经心问:“要什么年级的?小学时候的课本已经卖了。”
他上小学的时候,还帮不上家里什么忙,书本费学费全是他哥一人干活在出,用书本的时候要仔细小心着,尽量没有显眼破损,这样小学毕业后,还能以每本比原价少五分一毛的价格卖给新一届的小学生。
水鹊:“高中的,高中就够了。”
这会儿为了青年尽快投入建设,高中学制仅有两年,不过因为不分文理,所有科目加起来的课本还是相当多。
李跃青顿了顿,“你要这些课本做什么?”
水鹊坐在那儿,模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声,“考大学。”
李跃青:“嗯?”
废除高考都十年了,现在只有以推荐方式入学的工农兵大学生。
他只当水鹊是在说笑的,没有放在心上,李跃青道:“课本多,比较重,留不留下来吃晚饭?吃完我帮你把书搬到知青院去。”
他在炒菜,水鹊想借他的书,就在底下帮忙吹火筒,火又烫,烟又呛,于是眼泪汪汪地点头,“嗯!” 李跃青偏了偏头,淡声:“你到外面去,吹火吹得这么大,我煎蛋都要煎糊了。”
水鹊搬着小凳子就到院子里坐着。
李跃青从瓦罐里拿出鸡蛋来,又敲了两颗蛋进去。
锅里金黄金黄夹着韭菜沫儿的三份煎蛋,他吃一份,水鹊吃两份。
他哥补过头了,今晚吃韭菜就成。
………
临近夜晚,燥热的温度降下来,李跃青将洗米洗菜攒起来的水泼在院中瓜架。
外面风大些,空气不闷,李观梁就搬出原本年节烧香拜门口时用来放祭品的矮桌,放在院中地坪里充当饭桌,再搬三张小凳。
他们就围着这小饭桌吃晚饭。
那头太阳尚未完全落下,这头的月亮已经从村边攀上来了。
池塘离得不算太远,蛙鸣虫唱,树影婆娑。
一半黄昏,一半清凉月。
晚饭的氛围有些尴尬。
主要是李观梁多次讷讷启唇要说话,水鹊就慢慢吞吞地挪动屁股下的小凳子,转个方向不看对方。
李观梁只好讪讪地闭上嘴。
李跃青的视线扫过两人,眉峰微妙地提起来。
扒着饭,吃了两口煎蛋。
吃完饭,由李观梁收拾碗筷。
这是水鹊第一次到他的房间。
李跃青略微有些不自在,立在门口让出道路,“进来吧。”
没有赘余的家具,黑漆两屉木桌竹椅,木制衣柜立在最内侧。
床铺整洁,墙边一个木制书橱,上面果然放了水鹊要找的课本。
水鹊看了又看那木书橱,新奇地问:“你是在哪儿打的书橱?村子里有木匠做这个吗?”
“上谷莲塘有个陈木匠。”李跃青说,装不经意地道,“但是这书橱是我自己背杉树回来做的。”
水鹊转过头来,真诚感慨:“你木工真好。”
李跃青:“一般吧,其实很简单。”
他不会发觉自己在听到水鹊称赞之后,模样简直像是身后有狗尾巴在不停摆动。
李跃青问:“你缺书架吗?”
水鹊明白了他的意思,期盼地点点头。
李跃青又一转话题,“我今夜轮值,要去河边浇稻田。” 水鹊犹疑了一会儿,说道:“你怕黑吗?要不要我陪你去?”
李跃青怔愣一瞬。
他原意是和水鹊说,自己今晚去浇稻田的话,明天就不用上白天的工,倒作息休息,有多一些时间可以上山砍杉木回来,就可以早点开始做书架。
但是对方好像误会了。
水鹊以为李跃青的意思是让自己帮他顶班,但是他又不会浇稻田,而且晚上田里他还不会走。
他最多能提供的帮助,就是陪李跃青去而已。
水鹊歪一歪头,“不用我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