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偈燃了灯,换了衣,拭了发,便站在灯旁,长久伫立。
门却突然自外推开。
门外站着仍是一身湿衣的章圆礼。
一双星目,幽深晦杂。
徐偈的思绪终止在那一瞬。
一丝极甜之香扑面而来。
是醉梦。
翌日黎明前,两匹骏马不惧泥泞,在半明半暗的寂静官道上飞驰。
其中一少年已絮絮叨叨抱怨半日。
“师兄你干嘛啊?天不亮就急成这样,不是和你说了赵怀远定在七月初三嘛!”
“雨都停了还不走,等下一场雨?”
“哦,咱俩打前锋,叫你好齐王在那睡大觉。”
“哪那么多废话!”
天渐渐明了,李云霄昏昏沉沉的大脑也渐渐醒了。
他看了眼敛目疾行的章圆礼,挺秀的眉下面是深沉的目,和着紧抿的唇,凌厉的下颌,让他整个人透着一股凛然。
李云霄心中一突。
“师兄……你和齐王,吵架了?”
“分开了。”
“啊?什么叫分开了?” “不同行了。”
“可你昨日不还说——”李云霄蓦得噤了声,半晌方道,“师兄你……是不是……还是问了?”
章圆礼垂下目,不再开口。
李云霄方要出声安慰,章圆礼却一扬马缰,口中一声轻斥,胯下骏马登时超出一丈。
“你说他定了十日后?”
“啊?哦,你说赵怀远,是。”
“我们今夜之前进亳州城,明日就见!”
“这么赶!?”
“谁知他有没有算盘,我们岂能由他定?不打他个措手不及,我不踏实。他要不乐意,不见就是!快走!”
“师兄你等等我!那我们还找白门主吗?”
“找表哥!”章圆礼速度不减,疾行而去。
“你哪个表哥?”李云霄喊道。
“亳州宣武节度使,朱邪鹏!”
“宣武节度使是你表哥?”
“姓朱邪的哪个不是我表哥!”
徐偈的意识于身体先醒。
可他不能动。那迷药,让他不能睁眼,不能起身,不能开口,不能相唤。可他却能清晰地听到章圆礼和李云霄出门,听二人马蹄声渐远。
他心急如焚。
一夜乱梦,他将所有无所归的思绪,彻底清明。
为何那人两度试探自己是否退婚,却在自己表明心迹后厌弃离开。
又为何既已厌弃,却在雨中枯坐,比凄雨更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