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尚未到黄昏,天便下起了大雨。
唐闲唐小九和黎小虞只得在木屋里用晚餐。
黎小虞说道:
“你很喜欢这里吗?”
“当然。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人生每天琢磨的事情,便是怎么去吃掉其他生物,这便是我要的人生。”唐闲说道。
唐小九睁大眼睛,说道:
“小虞姐姐不喜欢这里吗,你喜欢嘛,你喜欢嘛,我把羊肉分给你啊。”
黎小虞有些不适应。没经历过这种事情。
唐闲说道:
“小孩子喜欢一个人的理由很简单,也很纯粹,你下次来,带点吃的玩的,说不定她就变成你的舔狗了。”
“可我是小鸭子啊。”唐小九懵了。
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在一天之内从狐狸变成了鸭子,又变成了小狗狗。
黎小虞看了眼唐小九,不确定的说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呀!你是唐闲哥哥的好朋友啊。”唐小九说道。
黎小虞又看了眼唐闲。
唐闲说道:
“你的戒心太重了。”
“并没有。”黎小虞低下头,吃起了羊肉。
唐闲倒是能够理解。
从小到大,所有的人对她要么怕要么敬。
但这两种情绪都绕不开黎家千金的身份。
黎小虞没有说谎,大概除了黎铮,没有人可以被称之为朋友。
即便在第六学年的时候,十二岁的小姑娘在一群即将十八岁之人的班级里,人们对她也只有讨好和躲避。
黎小虞大多时候不在乎这些东西。
与愚蠢的人相处只会浪费她的时间。
但人生就是不断与世界妥协的过程。即便是黎家的人也不例外。
一个人如果真的有了交心的朋友,或者被一个人纯粹的喜欢着。
那么他聪明也好,愚笨也罢,都不那么重要。
黎小虞想要摸摸唐小九的头,但犹豫了几秒,手又伸了回去,脸上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神色。 唐闲看在眼里,没有管这茬,说道:
“吃完饭后,你就该回去了。”
“你在赶我走。”
“你明天可以再来。但晚上不能留在这里过夜。我家床不够,除非你愿意睡地板。”
“为什么不够,我们可以挤在一起。”
唐闲没有接这话,只是看着黎小虞说道:
“回去。”
唐闲的态度倒也没有很坚决,但黎小虞知道自己最终是拧不过他的。
她说道:
“你为何不回去。”
“我喜欢这里。”
“我可以叫人在这里盖一栋楼。”
“那你的人会全部死在这里,树海是危险的,这句话对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一样。”
想着那群狐狸居然对唐闲那么友好,黎小虞不大信唐闲这话。
她也没有太坚持,因为唐闲大概真的不喜欢这样。
“好吧,我等下回去,那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回金字塔。”
“不清楚,看心情。”
黎小虞猛然想到了一个事情。
“你是不是能够在金字塔待过七天以上?”
唐闲疑惑起来。
“这又是怎么得来的结论?”
“我研究过你这六年来的行为习惯,一般在晚上六点后,你在屋子里顶多会待上一个小时,估计是进食。”
“随后你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性会去找罗六眼聊天,百分之四十四的可能性会去柳浪的铁匠铺子,百分之二十一的概率是去堕落街溜达。”
“余下的百分之五基本每次都不同,可以统归为其他事件。”
“而当你转为正式工后,你虽然去矿区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但回到矿区后的生活规律并没有脱离以往的规律。可我这边监视……不对,是保护你的人跟我说,你经常会在屋子里一待就是好几天不出来。”
“我无法想象你会在一间十来平米的屋子里待几天,我只能想象成,你其实一直都在矿区。”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绝对是会自己作死去测试七天生存极限的人。”
黎小虞说完这些,便盯着唐闲。
唐闲难得的流露出赞许的神情。
他笑着说道: “十八世纪中世纪的物理学家和概率论学家拉普拉斯,曾经提出过著名的拉普拉斯妖理论。”
“如果一个智者能知道某一刻所有自然运动的力和所有自然构成的物件的位置,假如他也能够对这些数据进行分析,那宇宙里最大的物体到最小的粒子的运动都会包含在一条简单公式中。”
黎小虞可没工夫听唐闲讲数学。
唐闲说道:
“其实这条理论的变种便是统计学,你今天用一种大数据的方法,证明了某些事情其实并非神迹。我们只要有足够多的信息,对一个人做下细的总结和统计,那么这个人在某个时间段的未来,是近乎固定的。”
“但详细的预言,还要考虑到周遭的变量,比如我要去柳浪的打铁铺子,但会否有人在某天忽然联系我,告诉我堕落街开了一家服务一流的会所。我可能就会改变主意。”
“你统计了足够多的关于我的数据,但你却没有计算到我周边的数据,以及你所派遣的人的数据。”
黎小虞睁大眼睛,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的人给出的情报其实有误?”
“当然,我既然一直知道有人监视我,我就算故意做出假的行为模式去诱导,也是合情合理的吧?不过我没有这个闲工夫,我只是想说,你的统计很厉害,但也不要盲目的相信它。”
唐闲调侃道:
“我为什么就不能跟宅男一样在屋子里泡个好几天呢?虽然我的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但是男人很多时候,有床就够了。”
黎小虞沉默了。
关于自己能够在矿区超越七天生存的事情,唐闲觉得可以告诉黎小虞。
但不是现在。
“另外,撤掉你的那些人,我希望下次回底层,不要再见到他们。不然我不会再邀请你来树海做客。”
黎小虞撇了撇嘴。
过几秒后不情愿的点点头。
雨势越来越大,伴有雷声。
唐闲目送着黎小虞打开传送裂缝回去。
而后便坐在窗边,偶有斜风吹雨打入窗中,落在他身上,并不冰冷,带着些许温热。
唐闲看着远方,心道今夜之后,狩猎场里说不定就只剩一半的人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