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婉久久地凝望着女孩儿柔软的发顶,捂着脸凸起细微青筋的手,因哭泣而颤动不止的胸腹,她心疼她、怜惜她,却仅仅止步于心疼和怜惜,若真叫自己好人做到底去把她给放了,恐怕十分里就得有八分的顾虑。
一方面,她虽然觉得宁竹安同自家已故的小妹有几分性格上的相似,但这点不足以支撑她为其以身犯险,到底之后还是要仰人鼻息过活的;另一方面,按谭有嚣那性子,真能跑了倒还好,若是跑了还被抓回去——只怕是要遭受到更为严重的虐待。
女人搂着她,硌在胸前的是宁竹安的肩胛骨,她是太羸弱的身子,风嘘嘘一吹似乎都要抖叁抖,等到那时候,她能受得住男人的恶意吗?受不住的。
连他们这些常年陪在身侧的人都惧怕他发火,所以总不能让一个小女孩儿独自去面对。想了想,萨婉还是心软说道:“太远的地方肯定不行,但我可以带着你去江抚周边的小县城转转,我们兜一晚上风,你说这样好不好?”
宁竹安点点头,试图用一只手抱住自己,可是无论如何都抱不满,半边身子还是空荡荡的没个依偎,她不得不拿下脸上的手,这回可行了,把自己抱了个满怀,吸溜着鼻子,已是哭出一额头的冷汗。
她今晚迫切地想要逃离这片伤心地。
江抚就像是没有感情、没有温度的钢铁巨兽,迷人眼的霓虹彩灯都是假的,暖只暖一瞬,像拼贴完整的钻石画,人为粘上去时流光溢彩,时间久了哪怕剥落又有谁会在乎呢?冷冰冰的城市早晚会把人腐蚀出钢铁的气味,最后化成碎屑了,被风吹起才算是活过一遭,片刻的自由身。
“姐姐……如果回去以后谭有嚣怪你,你就说是我闹着要走的吧。”
宁竹安深知自己要任性就不该让别人来买单,尤其是萨婉那样温柔的人。至于明天或更久远的以后要发生什么事,不是现在该想的,便都留存到未来去——她试着做一个活在当下的人。
萨婉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默默拿了包餐巾纸给她揩眼泪,这世界上总要有善人的,譬如宁竹安和她的爸爸。
听她说话,好像补足了自身的残缺,碰到了另一种叁观下的可能,因此只觉得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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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驶座上的小跟班刚才那会儿连大气都不敢出,努力把存在感降到最低,生怕惊扰了两位女士,听到萨婉的命令后才窸窸窣窣有了动静,像密封的盒子猝不及防被打开,从里面一股脑儿冒出来了数不清的充气球,他喜上眉梢地扭过头来,问道:“怎么了萨婉姐?”
女人冲副驾驶的位置抬了抬下巴:“你坐过去,今天我来开车。”
“那怎么行,还是我来,你新做的指甲不方便,万一碰断了,又得养好久……”萨婉嫌他啰里啰嗦像个保姆,直接把一包纸甩了过去,笑骂他比当了妈妈的人还爱操心。
正慢悠悠擤鼻涕的宁竹安没忍住跟着笑了两声,通红的鼻头像小孩儿嗅闻大人的腮红膏子时因离得太近而误沾上了一抹俏丽的奶桃色。
萨婉有意想逗她开心,便连推带拽地把看起来怂怂的小邵赶去了副驾驶,后者仍不放心,结果还没凑上前就被人摁着下颏推得老远八远:“你闭嘴,别弄得好像我没驾照,烦人。”
宁竹安边擦着脸边微笑望着他俩。这会儿的萨婉又不太一样了,她其实也爱玩爱闹,还年轻呢,不过平时没人可陪着一块儿闹,要管理那么大的会所,还得抽出精力帮谭有嚣办事——在宁竹安看来,萨婉和小邵的关系才算得上是平等,至少眼前的她表现出来的状态是放松而无戒备的,有点像自己和周呈那样,可以算半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