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澜能做的最多是府内不能议论,至于府外,他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干涉,能做这些的,只能是赫峥了。
云映沉默了片刻,然后坐直身子,又问:“那云漪霜呢,她怎么样了?”
泠春摇了摇头,道:“这个奴婢也不知道,昨天她回来后便被大夫人送回了房,到现在都没出来过。”
她想了想,又蹙眉道:“不过小姐,您关心她做甚,要不是她,您也不会遭此难。”
她现在对云漪霜怨气很重,叹了口气,小声道:“要奴婢说,她还不如被掐死呢。”
云映没有解释,只问:“她的孩子还在吗?”
泠春顿时瞪大双眸,问:“什么孩子?她有孩子?”
看来这件事也没传出去。
那问题来了,云漪霜他们,是怎么跟云安澜解释云漪霜做这件事的动机的。
还是说云安澜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他选择帮云漪霜隐瞒,不过这也没什么稀奇的。
且不说都是云家人,云漪霜到底也是云安澜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他会心软也实属正常,真要去比,云映才是外人。
正思索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徐氏的声音从院子里传进来:“我的好侄女,你可终于醒了!”
泠春找来衣服为云映披上,云映没有起身,道:“我身子不便,就不与叔母行礼了。”
徐氏身后跟着两个侍女,她嗐了一声,道:“昨日过来时听说你睡下了,今日便赶了个早,小映你身子可好些了?”
云映点头道:“妹妹如何?”
徐氏面色僵了下,随即道:“比昨日好多了。”
云映又道:“那我那尚未出世的外甥女呢?”
云映这话一点也不避讳,至少房里的丫鬟听得清清楚楚,徐氏顿时脸色一白,道:“小映你可是睡糊涂了,你哪来的外甥女呢。”
不等云映接话,她便又道:“实不相瞒,我今日过来,正是为了小映,想跟你解释那天的事。”
“霜儿她年纪太小,一时被裴衍那晦气东西蛊惑,但她心里是关心你的,否则你看,她也不会临时反悔,还给自己弄的一身伤。”
从昨日就能看出来,她想必也是这样跟云安澜解释的,但云安澜信不信,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云映点了点头,道:“这样啊。”
徐氏又道:“霜儿昨日我已经教训过她了,她如今身子又不大好,鬼门关走了一趟,你就当是小孩子不懂事,能不能就……别跟她计较了?”
“这事以后,我非得关她几个月,让她长长教训不可。”
云映沉默下来,她心想,她可能看起来真的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吧。
不然徐氏怎么好意思与她开口说这些呢。
不过徐氏能这么着急的大清早过来,估计根本不单单是为了求谅解的。
她们这些王公贵族,说话总是喜欢绕来绕去的。
徐氏看着面前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轻声开口道:“小映,这次叔母知道你心里有怨,你想要什么补偿,叔母都答应你。”
“你也是个聪明孩子,好说歹说也是一家人,哪有不犯错的呢?” “我们一家和和气气的,到时候你出嫁,国公爷若是走了,也还有你叔父给你撑腰,你说是吧。”
她是看准了云映在京城无依无靠,劝她目光放长远,去讨好该讨好的人。
云映嗯了一声,道:“叔母说的也是,霜儿毕竟也是我妹妹。”
徐氏早先就知道云映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这会毫不意外,她继续道:
“你爷爷昨晚发了很大的火,说什么要把霜儿送回西北老家去反省。”
不只是云漪霜,连云施彦都受了家法,这会还在床上躺着。
“你说说,这如何能使得?而且那种地方哪里是人待的,霜儿若是去了……我都怕她活不过今年。”
云映点头,道:“属实是过分了些,那要不我去劝一劝?”
徐氏掉了两滴眼泪,一下搂住了云映,哭着道:“叔母对不起你,到时候有霜儿就必定有你的。”
一番情真意切,她走的时候云映外面披的那件衣服都沾了两滴眼泪。
她将衣服脱下来,随手扔给泠春,道:“扔掉吧。”
泠春面露忧愁,她道:“怎么办姑娘,您难道真的要给二小姐求情吗?大夫人允诺您的,您可不要当真啊。”
威逼利诱,方才徐氏的话重点不在根本利诱上,而在威逼。
说到底,还是因为云安澜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还不管事,威势不如从前,她就凭着这国公府迟早有朝一日会到她丈夫手里。
今日她敢不帮云漪霜,明日云安澜驾鹤西去,云漪霜照样当二小姐,那时候她可不一定是大小姐了。
下午云安澜派人送了许多补品过来,说是让她好好休息,想等她好一些了,再去谈这件事。
但临近傍晚时,云映便坐了软轿亲自去了东暖阁。
他过去时,云安澜正站在院子里踱步,沉默着来回走在一条镶着鹅卵石的小道上。
从他身后看过去,老人头发已经白了大半,身形甚至有些佝偻,背在身后的那双手,满是皱纹。
其实云漪霜和云施彦都不算什么,面前的这个老人,才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一个血脉相承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