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双手接过韩榆递来的五两银子,有些局促又有些期待地问。
韩榆手腕自然垂落,轻轻搭在木箱的边缘,指尖拨弄着里头白花花的银子,语气莫名:“这难道不是诸位的职责吗?”
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完成一切上峰交代下来的任务。
任务有很多,其中就包括镇压所有不安定因素,保护百姓不受伤害这一项。
可他们呢?
浑噩度日,麻木不仁。
“何时诸位肩头上的重任可以用金钱来衡量了?”韩榆站得笔直,宛若烈日下屹立不倒的青松修竹,“诸位可莫要忘了,你们的家人,亲朋好友,无时无刻不在遭受匪寇的侵害
。”
原本捧着银子乐哈哈的士卒心头一震,笑容僵硬在脸上。
韩榆神情淡然,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挖心钻骨般的疼:“连自己的家人都守护不了,算什么男人?” 这天下午,士卒官兵不知道他们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触感冰凉的银子安静躺在他们的手心里,比烧红的碳还要烫手。
“想什么呢?”
士卒抬头,面前是他头发花白,满脸沧桑的老母亲。
老妪笑得满脸褶子,快活地说:“知府大人可真好,你老娘我这辈子都没这么高兴过,你小子今天也给我长脸了,隔壁大虎他娘嫉妒我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士卒下意识问:“嫉妒什么?我得了十两银子?”
“才不是!”老妪嗔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十两银子只是次要,她之所以嫉妒我,是老娘的儿子宰了两个匪寇。”
“要不是我上了年纪,腿脚不利索,怎么都得冲上去那耙子狠狠砸他们几下......”
老妪在在灶房里忙活着,语气中满是遗憾和骄傲。
为不能亲自参与进来而遗憾。
为自己的儿子勇敢起来,反杀两个匪寇而骄傲。
“你咋了?咋还哭上了?”
士卒感受着老母亲摸在他脸上粗糙的手指,眼睛里涌出更多不知名的液体。
“没什么。”他说。
......
韩榆送走最后一名士卒,又迎来统领云远府驻军的苏总兵。
原以为所有官员都会参与到剿匪计划的商议中,没想到韩
榆直接把门关上,大有和苏总兵一对一促膝长谈的架势。
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制定了什么针对青龙寨的计划。
两人密谈期间,官员们在厅堂里心不在焉地处理公务,心已经飘远了。
约摸半个时辰后,苏总兵终于出来了。
厅堂里所有人不约而同抬起头,试图从苏总兵脸上捕捉到些许有用的信息。
但他们失败了。
苏总兵表情肃穆,脚步虎虎生风,带有军人独有的坚毅果决。
一阵风似的,迅速从厅堂前刮过,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面面相觑,愈发忐忑不安,手中的毛笔被他们攥得咯吱作响。
“该死,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这才半个时辰,哪有那么容易谈成,况且你们没见苏总兵脸色冷冰冰的,肯定是谈崩了。”
仔细回忆,苏总兵离开时的神态委实算不得好,活像吃了一口和臭袜子一起泡在酸菜缸里半年之久的菌子。
这让他们松了口气。 “别胡思乱想了,眼看快到下值时间,还有大半的公文尚未处理完,若明日不能交给他,不知又要想出什么阴损法子折腾咱们。”
此言一出,原本无所事事的官员只得拿起毛笔,心不甘情不愿地批阅起来。
“希望苏总兵争气一点,别让咱们失望。”
回应孟通判的是此起彼伏的叹息声。
若苏总兵在场,听到他们的谈话,以及对自己寄予的期望,怕是会冷笑出声,直呼一群蠢货,都这时候了
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妄想。
苏总兵不敢回想,他在房间里,和韩榆独处时的遭遇。
进门后,苏总兵原是想着敷衍了事,先把韩榆糊弄过去再说。
想到刚坐下,韩榆就取出一本册子,开门见山地说:“苏总兵,打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