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舍尔挑了挑眉,将这位老者说的话全部都记在了脑海里,但同时,他也不忍开口打断道,
“那,老先生,纳黎的大教堂距离这里有多远?”
“有多远?坐车去很快的,尤其是那什么……枢机车线开通之后,大概二十分钟吧……母神保佑,没想到像你这样体面的绅士也是一位虔诚的信徒……”
许是费舍尔衣装革履和得体的礼貌打消了这位老人的顾虑,他思考了一下,对费舍尔说道,
“这样,先生,如果你想租我的房子的话,我给你一些折扣。不算中介费的话,就你身后的那间套房,600欧一个月,怎么样?”
“不必了,我再考虑一下吧。”
大致弄清楚现在处于市区内的费舍尔微笑了一下,拒绝了这位老先生的邀约,临了他还不忘说道,
“但这个价格已经是很不错的价格了,比我五年前在这里的价格还要便宜。”
“那可不,这都是陛下签下的住房补助,说是鼓励更多乡下的纳黎人进入城市,先生,你也应该是其中的一员吧?但你可要考虑清楚,过了我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我的价格在这个街区可是……”
“多谢你,但我现在就要离开了。” 但他的话语还未说完,费舍尔便已经挪动脚步朝着楼层下方走去,让他对自己房间的推销戛然而止。
楼下是整栋楼房的公共区域,也是这个房东老头子的生活区域。
里面生活气息很浓,如大多数纳黎人那样,总会有点燃的炉火,正在沸腾的海鱼汤,打开的收音机。
只是对比过去,这里还多了一尊铜质的母神像,还在房间的墙壁上悬挂了一副女皇的肖像画。
费舍尔的脚步微微一顿,看向了那墙壁上的女皇肖像画,似乎是民间工坊临摹的,上面,一身华服头戴王冠的伊丽莎白面容平静地闭着眼,手上握着一柄权杖,另外一只手则握着一盏金杯。
《伊丽莎白一世三十岁诞辰纪念肖像》
“……看起来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你说呢?”
怀中的埃姆哈特也看见了这肖像,便如此低声地开了口,而望着画面之中那依旧如昨的女皇,他也不由得神色复杂起来,
“是啊。”
“先生,您确定不再考虑一下吗?”
上方,老头的声音接着传来,他似乎身子骨不好,不能快速追上走下的费舍尔,便倚靠在了楼梯间的扶手上如此开了口。
而费舍尔只是摇了摇头,转头走向了门口的方向,回应道,
“不用了,多谢!”
“咔哒!”
下一秒,当他推开眼前的这扇门时,入眼的是一排巨大的高楼,与他印象之中唯有两三层的低矮平房相比的确让他有些难以辨认了。他仰起头来,很快就看到了更多正在建筑从而被帷幕给遮蔽起来的建筑,在那帷幕之外,不少工人正操纵着闪烁着蓝光的枢机上下搬运建筑材料。
街道上方,不时飞过好几道发出宛如蜜蜂一样密集响声的枢机,似乎是在做巡逻工作。车道上的马车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平整的石砖马路。街道中央被开凿出了轨道,只不过和以往缓慢的列车相比,为枢机所驱动的列车速度显然要快上不少。
街道上的喧闹声、行走声、交谈声接连传来。四周不时有一些亚人种走过,但从面相与所用语言看来,北境的亚人居多,南大陆的亚人种基本上看不见。
“今天是星期一,根据《创世经》的典籍,是为礼拜日。虔诚的信徒务必面朝太阳,在阳光的指引下为母神祈祷,以获取母神的祝福。”
天上巡逻的枢机不时从中传来报道员的声音,似乎是隶属于黄金宫的警局的安全通告。
费舍尔就这样愣愣地和埃姆哈特站在这繁华街道的一角,不可置信地打量着眼前让他难以置信的一切,直到身后的楼梯上再次传来了那老头的声音,
“您没关门吗?先生?先生?”
“……”
费舍尔默默地转过头去将身后的大门给关上,随后沿着和过去还有几分相像的街道走去,打量着这些变化极大的基础设施,似乎他离开了不仅仅五年,而是一百年那样。
“看起来还是蛮不错的,挺有活力的,你觉得呢?”
埃姆哈特的开口声从胸口处传来,他细微的开口声被附近的人声淹没,当然也没人认出是那位金发绅士怀中的那一本书籍在开口说话了。
“岂止是蛮不错,我差点都认不出来这是纳黎了。”
“哈,这能怎么说,圣裔们的技术他们自己用起来不怎么样,但让人类用起来可方便了不少,你说这里百年之后会不会变成第二个圣域那样?”
费舍尔只是打量着四周,一路上看到了不少纳黎地方上的人群,他们带有方言的纳黎语与有所差别的外表都证实,黄金宫的政策催促着人口的流动,导致原本待在乡下的许多人才在号召下进入了城市。
此刻正是正午时分,天穹上,那燃烧的夹缝尚未扩张到海的这一边,所以纳黎的天空依旧晴朗万分,蔚蓝的天空之下,那一道明媚的阳光从天空上洒下,将这一片繁华的海边城市变得熠熠生辉起来。
尚未完成的七八层高楼四周围绕着遮蔽的帷幕,枢机与工人正在其中运转;而已经完成的许多高楼之上,都悬挂起了一副巨大的画布,将整座大楼一侧的表面覆盖上了伊丽莎白女皇的肖像画。 路过的纳黎人行色匆匆,可即使如此,在路过此处时,大部分都会转过头去与建筑上的女皇肖像画对视,其中的敬仰与狂热不需言说,乃至于有人祈祷时都会带上一句,
“母神保佑,女皇保佑。”
天穹上的太阳一点点西斜,直到透过了远处楼房的遮蔽,将纯金色的阳光洒下,与伊丽莎白的肖像孤独地重合。
至少在纳黎,在此地,她便是宛如太阳一样的存在。
费舍尔很快意识到,纳黎在她成为女皇的这些年里已经升起了一种无法言说的个人崇拜意味,圣纳黎的纳黎人开始在日益变化的生活与欣欣向荣的社会状况面前对那位女皇抱有信任与期待。
他望着沐浴在太阳之中看不清她闭目面容的肖像,等待了好一会这才跟随着先前那些急切的纳黎人一样,走入了枢机列车的候车站里,观察起了其中的站点。
从这个方向前去两站,便能抵达圣纳黎的中心腹地附近,那里不仅有黄金宫,还有圣纳黎的大教堂。
特蕾莎的骨灰便存放于那里。
而不止是特蕾莎的骨灰,亚人娘控嘱托西迪交给他的地图上也指明留给他的东西在那一片,所以费舍尔回来的第一个打算便是先去看望特蕾莎修女,其次便是将亚人娘控留给他的东西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