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为何,当看到下方那辆白色马车的时候费舍尔此刻的内心却凭空生了一种他从未在伊丽莎白身上发现过的心悸感,这种感觉并非来自于阶位强度上的,而是来源于心理。
他总有一种心理上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曾经在圣域里被压在七位天使长的目光之下那样不自然。
他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埃姆哈特,却发现他浑身都颤抖起来,身上也不自觉地冒出了金色的光芒,让费舍尔不由得小声问道,
“怎么了?”
“……下面的那个遗物,好像变得有点可怕,我不敢找她搭话,也不敢让她发现我。费舍尔,我们要不……要不先走?”
费舍尔挑了挑眉,要知道当时在纳黎湖那么危险的时候埃姆哈特都敢偷偷和潘多拉的义眼交谈,而现在却被吓得连声都不敢出,这不禁让费舍尔感到诧异,似乎从中窥见了归来时伊丽莎白愈多的不对。
他沉默片刻,果断作出了抉择,于是他快步走到了那位名为“艾丽西亚”的小姑娘面前,对着她轻声开口道,
“艾丽西亚,海尔森老师留给我的东西在哪里?”
艾丽西亚闻言嘴角翘起了一些,她看向了旁边海尔森躺着的水晶棺,眼神中明显带着这个年龄段不该有的空灵,
“果然,大哥哥你也不想让那个大姐姐破坏爷爷的葬礼吧……跟我来,这边有传送的魔法,我带大哥哥去拿爷爷留给你的东西。”
抱着玩偶的艾丽西亚如此说,而望着她娇小的背影,耳边下方的交谈声也愈发抵近,先开口的是维莱利丈夫那富有施瓦利特色口音的纳黎语,
“陛下,感谢您不远万里从圣纳黎来此慰问,我们实在是不胜感激……维莱利今天身体不太舒服,还望见谅脸色不太好。”
“可以理解,不过我听说海尔森老师还领养了另外一位孙女?”
“别提她!?就是她,就是她害死了爷爷!”
“亲爱的,你……抱歉陛下,这些天她没有休息好,实在是抱歉。快,带维莱利回去休息。”
“陛下,真的是她!自从她来了之后,爷爷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您应该知道的,不让他就不会这么早退休的!就是她……呜呜,她把我的爷爷夺走了……”
“小姐,冷静一下,您的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放开我……呜呜,爷爷……”
维莱利的声音渐渐远去,而她丈夫讪讪的道歉来得有些迟钝,显然是对这其中未来里与艾丽西亚的事情有所了解,但他并未多说,只是和伊丽莎白解释道,
“抱歉陛下,她们之间有一点小小的问题。那个孩子的确很奇怪,不过无妨,陛下,请往这边,我让仆人来为你斟茶……”
“不必了,有个问题……这里,先前来过什么客人吗?”
“客人,什么客人?这里都被您安排的卫兵保护着呢,根本没有什么人进来。”
“这样……那再让我看看海尔森老师吧,明天仪式太多,我想和海尔森老师单独说一些话,可以吗?”
“可以可以,请往这边,爷爷的棺椁就在上方。医生来了确定状况之后我们也不敢挪动爷爷的遗体,等待着教会和陛下的人前来……”
楼上,听着的费舍尔忽而挑了挑眉,下方的脚步声慢悠悠地沿着楼梯向上,他便连忙将手上握着的书本放回了海尔森老师的办公桌上,转过头去,那俏生生的、脸上重新恢复成面无表情的艾丽西亚已经站在了身后。
她指了指办公室的一间侧门,费舍尔便跟着她走入了其中,很快在里面发现了一道展开的隐秘魔法传送门。
这个魔法传送门的水平高深,显然不是眼前这个小姑娘镌刻出来的,只有可能是海尔森老师所为。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艾丽西亚,却见她轻轻对着自己伸出了手,他挑了挑眉,还未开口,艾丽西亚便仰起了头,对着他说道,
“牵手,大哥哥。”
“魔法已经发动了,海尔森老师的传送魔法很精准,不会产生颠簸的,放心好了。” 艾丽西亚一动不动,只是一两秒之后腮帮子微微鼓起,随后,她才又闷闷地补充了一句,
“爷爷在的时候都是牵着我的。”
“……”
费舍尔张了张嘴,停顿片刻之后,他才缓缓抬起手牵住了艾丽西亚小小的右手,
“是吗?”
“哎呀,费舍尔你快点,我感觉她越来越近了,很有可能就要发现我们了!”
埃姆哈特的催促在后,费舍尔却已经先一步带着艾丽西亚进入了传送门之中,连带着侧门内的法阵瞬间消失。而很快,便不只是那法阵,是法阵之外的狭小空间与整个办公室的侧门都被隐藏了起来,将他们在此的痕迹全部都带走了。
魔法塔很高,前面带路的维莱利丈夫都已经走得气喘吁吁了,而身后的伊丽莎白却依旧脸色平静如常,就像是只是简单的散步而已。
她一身金色的礼服,在来到顶端的瞬间,那一双锐利的眼眸就快速地扫过了这里的全部,宛如鹰隼那样锁定着里面可能存在的猎物。
但遗憾的是,这一层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海尔森遗留的办公室以及他如今置身的狭小棺椁。
伊丽莎白眨了眨眼,空洞的眸子里闪过了一点微光,随后她挥了挥手,对着维莱利丈夫说道,
“你去吧,我与海尔森老师说一说话。”
“好的,陛下,那您有什么事尽管与我说,我就在下面。”
伊丽莎白看也不看他,只是走上了这安静的空间,看向了那棺椁之中安静的海尔森,她白皙的手指似乎是要抬起,却又被心中的一点点歉意拖下,最后,她只能说道,
“抱歉,海尔森老师……我也不想打扰你的沉眠,要利用你在人世间最后的葬礼。只是我等得实在是太久了,自他离开,我已经等了四年半了。这期间我一直都在忍耐,在改变。但换来的,却是一个又一个向我宣示主权的女人。是啊,那些可能都是他过去犯下的错,我一开始也可能这么想……但是,他人在哪里?”
海尔森已经死去,而伊丽莎白那被权力浸染的、富有威严的美丽脸庞也变得格外冰冷起来,
“我甚至开始怀疑,他给我留下的信就是缓兵之计。他压根没打算回来娶我,他压根没打算放弃其他女人。他要么是在等,等我在时间蹉跎之前向他认输求饶,要我低三下四地接受他那些不舍得割舍的女人;要么,他就是已经将我抛弃,将他过去的一切都抛弃,跑到了其他地方去逍遥自在……
“而这两种可能,我都不会接受。”
说到此处,伊丽莎白口中那锋芒毕露的话语却突然有所收敛,或许是她意识到不能在海尔森的面前说这些,停顿片刻,她又转了话锋,说道,
“不过,海尔森老师也应该不希望费舍尔抛舍掉过去的一切吧?他必然会回来,而回来就必然要面对我,因为我不会放弃他……所以,这次,海尔森老师,在你的葬礼上,如果他来了,那么或许我可以采取更温和一点的办法,至少这意味着他还没忘记您……但如果他连您的葬礼都不来,我便不得不采用更加极端的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