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尊华闭一闭眼,穆介之拿出精神病医院开具的诊疗证明以及蜂堡项目企划文件给到公会各长辈说:“阿庚的病情正在好转中,所以我和纪中商量之后就把人从那边接回来养着。家里总好过外面。”
她又说:“新加坡没有美国银行分支机构,我和纪中想过,如果咱们白家接下,那将是白家打造亚洲美元市场使新加坡成为全球金融中心的重要步骤。”穆介之面上掩不住难过懊悔,“纪中去美国谈合作出事,我其实有很大责任。考虑到蜂堡项目阿庚和阿坤都有持股,阿庚身体还没好,所以蜂堡后续跟进将全权交给阿坤,我已经买好机票飞美国。爸,纪中是死是活我都会给您和各位长辈一个交代的。”
言辞恳切,情真意切。
偏偏白纪庚不认:“我没病!你说谁有病呢!你胡说!你胡说八道!”他情绪激动地大喊大叫,“是穆介之,是这个女人,她把我老婆孩子藏起来了,她还杀了大哥大嫂,还打算杀小亦行,还打算杀光我们白氏每一个人!我的亦茹,那么小,她那么小一个,还有亦行,小亦行那么小,小亦行还那么小一个!!”
其中长辈有听得耳朵起茧子的:“阿庚啊,亦茹和阿芬都去世多少年了,我知道你伤心,可...这人总要往前看呐!” “呦,往前看也不代表就要忘记过往爱的人和事,这不妥妥负心汉嘛。”白纪坤手里把玩着一盒香烟,冲着坐上的白尊华点个头,吊儿郎当喊声“爸。”
白尊华最不喜欢的就是白纪坤,侏儒,虽然长得人模人样,但就是因为生他,白老夫人产他时大出血死了。白纪坤对此态度早无所谓,安排身边保镖点了三炷香插在炉中。穆介之没想到他会来,所以连位置都给他撤下去了。
白纪坤瞧一排椅子高过他的头,笑了,保镖说:“我去换把椅子。”
穆介之刚要说话,白纪坤抬手:“大嫂刚刚说的我都听见了,我对公会这把椅子上是谁的屁股这事没兴趣,但我个人家族荣誉感还是很强的,毕竟白家倒了,大家都得喝西北风,是不是啊,三叔公。”他拍一把三叔公的屁股,坏笑一声,继续说:“蜂堡是张入场券,我们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
白亦行看那人身材高大气势凛然,再观他的衣服,和三爷很像,爹哋常说,三爷穿得像个姑娘,他腰间还别着把枪,和三爷身边的保镖很像,可他的上半张脸,并不让她看清。
她上前一步问:“你是我爹哋打电话叫来救我们的吗?”
成祖看她衣服有些怪,是他的,心不在焉答:“不是。”
白亦行心想那就不是周敬生,她接着说:“我妈咪说她忙完很快来接我了。”
成祖:“嗯。”
......
白亦行严肃发问:“你知道是什么人要杀我和我爹哋吗?”
成祖:“不知道。”
白亦行再问:“老皮克爷爷说是你救了我?”
成祖拿眼瞧她,“是。”
白亦行:“谢谢你。可你话这样少,知不知道我是谁。”
成祖懒得理会这个看起来十岁不到的孩子,撸起袖子帮老皮克摘菜。白亦行闷声闷气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
老皮克笑说:“这衣服在她身上还挺合身。”
成祖打量两眼,灰色的衬衫,褐色的连体背带裤松松垮垮,一头乌黑长发也扎起利落辫子被压在猪肝色的鸭舌帽下,露出白净脸蛋,她整个人都散发着精致假小子气息。老皮克是不会搞这些女孩子的玩意儿,那就只能是她自己。成祖心想,她有良好的教养,买她命和杀她的人想必也是看中她家这点。
真是个可怜的人。
白亦行见他又不讲话,急了:“我能不能把我爹哋骨灰带回去。”她走的有些吃力,停在园子外面扒着竹竿子问。她想着,他能不能再帮她一次,得到的答案是不行。
白亦行执着:“我只是想把爹哋带回家。”
声音哽咽起来。
成祖皱眉:“那些人知道你没死还会再来,你爹哋费那么大劲不是叫你去送死的。”
白亦行面容固执拿眼盯住他。
成祖摘了两个西红柿,递给她一个,白亦行没收,憋着眼泪说:“能不能...洗一下。”
成祖:“......”
他放到清水里随意扫两下递给她。
白亦行看着手中的西红柿,“我爹哋每次下班回家都要给我做番茄炒蛋,他总说番茄炒蛋炒出来的样子特别像国旗......我没有爹哋了......”她的情绪渐渐失控,放声大哭,连老皮克都放下手中活计,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田园中央。
她粉白面庞都哭成比肝色,差点背过气,成祖内心一丝烦躁,扔了手中剩下半口的西红柿,将人打横抱起走向木屋。 等她冷静点,成祖递给她一杯水。她的一双眼水汪汪清澈见底,可怜得不行,他抬手给她擦眼泪,也许是两人谁都没有料到的动作,白亦行怔愣地盯着他抽泣,“谢谢哥......叔叔。”
“叔叔,你叫什么?你救了我,我爷爷妈咪他们都会报答你的。”
“叫什么叔叔,我比你大不了多少。”成祖夺过她手中的西红柿吃起来。
白亦行蹙眉:“我叫白亦行,你呢?”
成祖咽下番茄,指了指自己上半张脸的面具,“脸都不能给你看,名字自然也不行,万一杀你的人来杀我,这笔买卖就不划算了。”
她深深地记在心里。
*
白亦行足足养了两个月,伤势渐好,再次见到成祖,是来带她离开的。
她与老皮克道别,上了辆军用车。
白亦行问成祖:“哥哥,我们是去妈咪那里吗?妮妮阿姨说妈咪已经办完事情在一个地方等着我。”
成宗在前面开着车,瞟一眼后视镜这小姑娘,打趣成祖道:“你什么时候成她哥哥了?”
成祖不作声,两眼戒备盯住两侧道路,去见她家人的这段路常有墨西哥贩毒分子冲出来强抢杀人。
白亦行望着成祖,这次过后他们应该再也不会见了。在那两个月时间里,除了给白妮报平安,她聊天最多的人是老皮克。等到夜晚,她闭上眼满脑子都是爹哋面目全非的样子,数不清多少次恐惧不安地哭着醒来,又数不清那种异样无助的愤怒多少次陡然冲到喉咙,灼烧并死命扼住她的呼吸,催促着她要查明真相......断线泪珠丛中她总能瞥见一柄手枪安放在枕头旁,睡不着的时候就推开小木窗子,而他总能神出鬼没地坐在台阶上,只是望着他的背影,白亦行觉得十分心安。
她视线笔直盯住如白骨般冷峻森然歌剧魅影主人公埃里克同款面具下未遮住的半张脸,他的嘴唇,他的下颌,他的皮肤,他的气息,他的声音,这究竟是一张怎样的脸,是英俊?还是如埃里克一样丑陋?
容不得她多思考。
砰、砰、砰——
子弹疾流,军用车两个后轮被射穿,瘪胎,车子当即卡在坑洼里,成宗大喊趴下!白亦行浑身发抖,耳边恍惚,周围的气息是那样熟悉,成祖攥住她手臂拉到怀中,从座位底下掏出手榴弹,用嘴扯掉拉火环,猛地朝后车扔去,嘭地巨响。
成宗对着呼机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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