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两侧椅子上零星坐着几个病人,有护士出来叫名字,那人捡起拐杖从椅子里吃力地站起来,又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跟着护士走。
白亦行看那人走得无比吃力,身子也因为下边空荡荡一截,导致左右肩膀特别不和谐,一边高一边低,整个人看着有种说不出得辛苦和别扭。
白亦行看着科室牌号加快脚步。
终于在一分钟以后,她听见了成祖的声音。
男人的叫声狞厉中夹着隐忍。白亦行握着门把手轻轻推开一条缝儿,成祖右半边衣衫敞开掉在地上,右手臂上贴了许多白色的东西,线头连着插座,每电击一次,他的后背肌肉便偾起紧绷,左半边身子也跟着轻轻颤动。
成祖左手掐着大腿,白亦行冷不丁上前坐在他旁边。
男人面色苍白,大汗淋漓,嘴巴因为长时间没沾水,淡红起皮。
医生手上动作停止,护士眼神冷淡,质问白亦行:“你怎么回事?我们正在治疗,你赶紧出去。”
成祖如获大赦般歇两口气,前胸后背气喘吁吁,连偏头看她的动作都格外费劲。他看着白亦行,这小女人正直楞楞瞅着他,神色复杂,眼底讶然之余又浮上几分不忍。
护士见她不答又问成祖:“这是你家属?”
成祖费力地说:“不是,是我领导。”
医生看了眼电脑,虽然戴着口罩,语调中笑意盎然:“我也是说,治疗那么多回,都没见过你家属。”又看眼女人,提醒道:“领导,他这还有一会儿,你是在外面等还是...”
“在里面。”她果断回答。
过后的电疗时间,整个治疗室里安静到无法忽视成祖细微的声响。他紧绷着下颌,把后槽牙咬得嘎嘣脆,白亦行低头去看他攥着的拳头,搁在褶皱不匀的西裤上,探出的手小心翼翼,仍是不敢触摸。
末了,又收回,与他一样抓心饶肝地攥紧,指甲刨着掌肉。
成祖总算捱到结束,白亦行一边给他拨弄衣物,一边听医生吩咐:“按时吃药,按时治疗,不要又等到疼成这个鬼样子再来我这里。”
他的手不方便,白亦行给他系纽扣,食指指尖不时触碰到他汗涔涔的胸膛,成祖低头去看又抬眼瞧她,小女人这会儿正聚精会神问医生问题:“这种治疗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完全好?”
医生哼笑,白亦行眉心一蹙,成祖只看着她笑笑没搭话,但她觉得这医生态度不好,谁料医生讲:“他能用这只手都是老天爷保佑了,想完全好没可能。”
这话一听,白亦行更加甩脸子了,专注给人系扣子,耿直道:“技不如人就说技不如人。” 医生倒是没生气,无奈地叹口气汇报道:“领导,是这样的,成先生以前不是在我们这里治疗的,由于他这只手臂是断掉以后重组,又没在第一时间处理好,落下病根。但是很神奇啊,有人能把它恢复到这个程度,我们也是叹为观止。所以他在我们这里一边接受更稳妥的康复训练,一边也给我们提供研究。”
白亦行听完更是坐不住,偏头看医生冷冷地问:“你们把他当实验品?”
医生身子吓到后退,连连摆手:“领导。不是你想得那样...”
成祖缓缓抬起左手握住她系扣子的手,白亦行看过来,按照这小女人对人对事执着执拗到极致的性格,还是他亲口告知才能消除她的顾虑和疑问。他帮医生解围对着白亦行说:“没事,我有点渴了。”
白亦行提着一大袋水回来时,那人躺靠在椅子里,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青白的光影下,平添些孤寂萧条。
白亦行走近一瞧,男人衬衫领口皱皱巴巴敞开,平日严谨板正的西服也因为擦了汗水,颜色更深了点,瞧着又笨又重地垮在他肩上。
她不动声色坐下。
耳边传来男人低沉沙哑的靡靡之音:“你还不回去?”
白亦行扭头看他:“你赶我?”
“不敢。”他捏了捏鼻梁骨,低声道。
听得出来,他嗓音有些疲倦,白亦行也懒得计较了,拧开一瓶水递给他。
成祖自然地接过,一口气干了大半瓶。
白亦行去买水回来的两段路程,思忖了半天,看他一眼,有些犹豫,最终开口:“你要是有困难可以跟我说。”
成祖捏着水瓶,侧头瞧她一眼,又看回对面的墙面:“你妈咪也跟我说过,要是有困难就找高盛。”
白亦行主动接过他手里瓶子道:“她说得也没错。高盛乐意之至。”
成祖哼笑,偏头打量正低头拧瓶盖的小女人,手肘怼了怼她,“欸,傻乐什么呢?”
白亦行抬头看他,倒像是活过来了,问:“今天怎么回事?”
她听着成祖说完,言语不屑,冷傲嗤道:“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既然她们送上门来,那我们也没必要跟她们再客气!”
成祖斜眼瞧斗志昂扬的小女人,似有为他做主之意,轻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