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他们国家人口多少?”言下之意就是想问问那边有多大的市场,人口越多市场越大。
海观星自然懂这个:“人口确切数字民女并不知道,只瞧着他们的街道上往来行人很多,程度不逊于江浙一带杭州苏州扬州等府城。”
皇后思索了一下:“看来他们人口倒是不少。”
孟蝶插言:“娘娘,那里的气候既然差不多算是四季如春了,想必粮食够吃,人口定然不会少。”
皇后颔首:“不错。从舶来品来看,他们那里也应该是繁华的,不然也做不出那些精巧奇趣的东西。”
孟蝶:“娘娘所言极是。”
皇后又问:“波斯地毯是胡商经常贩卖的东西,你们知道吗?”
海观星:“回娘娘,民女知道,波斯地毯全部用手工编织而成,十分精美,在国外也是紧俏货物。”
皇后:“本宫也有几条波斯地毯,确实精美无比,瞧着比这丝毯还要好,你觉得在海外这丝毯能比过波斯地毯吗?”
海观星:“回娘娘,民女认为能,原因有三,其一就是波斯地毯全部用手工编织,编织成功一条丝毯有时候需要将近一年甚至时间更久,产量极为有限,不比丝毯可以大量生产;二则波斯地毯多由羊毛,蚕丝,金丝银线编织而成,羊毛吸湿,国外好几个国家地区一年有大半年都是雾蒙蒙的,波斯地毯很容易腐朽;其三则是丝毯定价不贵,波斯地毯在国外一条最少千两银子,丝毯则在五十两左右,一条波斯地毯最少能换二十条丝毯了。”
如此条理清晰的回答皇后顿时对海观星满意无比:“好。”
海观星张了张嘴,又没敢吭声,用眼见余光瞄向孟蝶,得到了孟蝶一个鼓励的眼神,海观星瞬间有了底气:“娘娘,民女这里还有一个想法。”
皇后:“什么想法?”
海观星:“民女所到的国家,他们喜欢用香料以及研制各种香水,原因在于那里人的体味相对较大,尤其是夏日。柞蚕丝透气性这样好,可以做成鞋面,想来他们也会喜欢的。”
孟蝶顿时眉眼弯弯。
皇后看向她:“怎么?”
孟蝶:“回娘娘,海姑娘倒是与臣想到一块儿去了,柞蚕丝耐磨硬挺,做鞋面正好,关键是透气。”
鞋与衣服一样,不需要穿坏,很多人也会为了新样式不停的更新。哪怕鞋面用的料子没那么多,对于柞蚕丝来说,又多了一项用途,这就是好事。
皇后对海观星越发满意:“好。你们先下去吧。”
问清楚了这件事。皇后把重心放在另一件大事上:“折子上写要让那些织毯的女工全部到建立的工厂中织造,这是为何?”
孟蝶严肃起脸:“娘娘,这样做有几方面好处。其一,臣公布织丝毯的方法,那些豪绅望族未必不动心思,他们若是将山地购买或承包,然后命人放蚕织毯,最后将其卖给海商,就算为朝廷增加了税收,可百姓得到的实惠太少,臣不愿意。”
“相反,由朝廷牵头,各个县令亲自将山地划归给各个村子,让他们放蚕缫丝染线,这样就能在源头上避免丝毯如同丝绸那般被豪绅望族垄断。”
皇后沉吟片刻挑了个漏洞:“如果只是这样倒也不用去工厂。放蚕染线这一步就按照你说的,丝线染好后让县令下发给各个乡村或者县城的妇人也就是了,那些妇人完全可以在家织丝毯。”
孟蝶:“娘娘此法固然是好,可到工厂做工还有两方面的好处。臣的兄长岳家是之江布政使。”
皇后没用考虑:“惠沐恩惠卿家。”
孟蝶:“正是惠大人。之江余杭的丝绸天下闻名,那里有很多织造作坊,很多商家为了能多织几匹丝绸出来,经常逼织娘日夜赶工,以至于那里许多女子都患了眼疾,稍远一些的东西就看不清楚,宛如睁眼瞎。”
“这些织娘日夜赶工,一方面自然是商人盘剥诱之以利,一方面未尝不是织娘家人贪利,父母丈夫多有逼迫织娘日夜不停织造的,正是这个原因,惠大人整顿了几次商人过份盘剥的问题,皆是收效甚微。”
“丝毯价格不输丝绸,重利在前,难保织娘们的父母丈夫不动心,到时候或苦求或逼迫织娘日夜赶工,北方织娘岂不是也要落下眼疾,变成睁眼瞎了。”
“若是组建工厂,每日规定几点上工几点下工,不熬夜织造,织娘们患眼疾的概率就会大大降低。”
皇后点点头:“你这个顾虑确实很对,本宫也曾听闻那边女子多有眼疾的,据说织娘还好些,绣娘更是十个里面有八九个患有眼疾。只是本宫觉得工厂这个方法未必管用,一旦大家都放蚕缫丝,普通庄户人家肯定也能弄到这丝线,保不齐她们下工之后还会织造。” 孟蝶抿唇一笑:“这最后一个缘由就是工厂最好的地方了。织造丝毯分为多个步骤,臣将其各个步骤拆分,一个人只学其中一个步骤,然后就让她只做这一个步骤。这样就算她想下工后继续织造,也不会其它步骤,便是会,手也不熟练。”
“而用此拆分法的织娘们由于一直织一个花样,很快就可以熟能生巧,大大提高速度,原本织造一条丝毯手快者也需要两个月,用了这拆分步骤的法子后,五十天左右就可得一条丝毯。”
皇后震惊:“能快这么多?”
孟蝶:“是。”
皇后恢复沉稳:“果然纸上得来终觉浅,以前对熟能生巧四个字并没有一个具象化的认知,如今这四个字倒是彻彻底底明白了。如此这工厂绝对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孟蝶:“娘娘圣明。”
皇后眉眼含笑:“正经事说完了,也不必再拘礼了。本宫比较好奇,你是怎么想到的放蚕织丝毯。”
孟蝶顿时笑了:“这事儿还要从几年前说起,我嘴馋喜吃鲜鱼,就买了前礼部尚书那个山地庄子,一开始就是养点羊和鱼,一点儿也没想过放蚕的事儿。”
“这两年北方几省大旱,不少女子逃荒到京城,大概是我养那灰树花的时候买了不少妇人到庄子上,在牙人那里名声还行,这次逃荒的女子他们也都纷纷送到我的庄子上。”
“庄头心善,见那些女子各个面黄肌瘦的,不忍她们干重活儿,可若是不让她们干活儿又担心庄子里原本的仆人有意见想法,就来回我,问是否能让这些女子做些挖野菜的活儿,吃不了的野菜就拿到我那个小铺子寄卖。”
“我想就是挖野菜来回走路也不轻松,可巧,前些时读书读到前人有放蚕的,干脆就让庄头选了几片柞树林,让那些妇人放蚕,得到的蚕茧缫丝之后做成蚕丝被,给下人们使用也是极好的。”
皇后轻笑:“庄头心善,你也是好心,否则又怎么会买下那么多面黄肌瘦的女子。”
孟蝶腼腆一笑:“她们倒也给了我最大的回报。历来放蚕能收回来百分之五到百分十五就已经不错了,这些妇人为我放蚕,竟然收回了百分之五十的蚕茧。”
皇后同样被震撼:“这么多?”
孟蝶:“我也是没想到的,甚至于原本柞蚕因为是放蚕,书中记载都是茧蛹孵化之后采集茧壳。我这庄子上这些妇人天天在那里巡视,不等蚕蛹破壳就会将蚕茧采集回来。这样抽出来的丝虽依旧比不得桑蚕丝润泽有光,亮度终究提升不少,染色方面可选择的余地也多了不少。”
皇后思索片刻:“想来那蚕丝不经过风吹日晒雨淋的,质量便上了一个台阶。”
孟蝶:“娘娘说的是。因着蚕丝比预期中的多了太多,根本用不了,白白放着也是可惜,我便想织几条丝毯,冬日里铺在地上更暖和些。身边的婢女雪青善于织造,她一听我说立刻就道这柞蚕丝是织丝毯最佳的材料,又立刻织了条手帕给我瞧,让我彻底下定决心织这丝毯。”
皇后缓缓露出一个笑容,笑得真心实意:“你怜惜她们贫苦,她们回报你忠心。你这婢女也好,手巧。”
君臣二人说说笑笑很是和乐,中途孟蝶又说了染丝捡漏了染工一事,并对当地的县令赞扬有加。
皇后也表示:“这县令命衙役在灾民中探听消息,也算是另类的体察民情了。尤其是这主意好使,更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