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青:“还行,没傻透气。”
跟着一同往回走的杜娘子以及露微同时笑出声。
樱儿:“为什么呀?”
雪青细细为她解释:“咱们这次招工招得又急又多,招来的人里面品行难免是参差不齐,想要糊弄活儿的肯定不少。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糊弄的人多了,咱们能保证每次都看出来?”
杜娘子插言:“还有很多人,自己想不到糊弄,可见别人糊弄成功,她们也就学了,这样的人也不少,说不得占大多数呢。”
雪青:“嫂子说的对。这样干活儿的风气就彻底坏了。今儿正好给她们一个下马威,让她们知道我们不好欺更不好糊弄。”
桃儿眼露迷茫:“今儿不是因为名声的事儿吗?怎么……”
露微噗哧笑了:“你个傻丫头,你想想今天最开始是为着什么事儿?是不是那个叫豆枝的想把自己织出的不合格丝绸糊弄过去?什么名声不名声的,我承认有些人是真的考虑了这个,大多数不过是借题发挥看看咱们的态度。今儿能逼着咱们解雇那些曾经的娼妓,明儿就能倒逼着我们错个一星半点的也合格,后儿指不定就又有什么事端,必要如了她们的意才行。”
樱儿和桃儿张大嘴了吧。好半天两人才找回声音,桃儿:“我瞧着那个夏娘子是真后悔了,她应该也没有要糊弄活计的想法。”
樱儿:“不止,我仔细想了想,今儿那几个叫嚣最严重的说要辞工的,反而一个都没辞工,真正辞了的反而是大多数我平时瞅着还行的。”
雪青颔首:“正是如此,那些叫嚣的人就是指望着别人给她们打头阵呢,哪可能自己出头。包括那个豆枝,第一个说不干的,可你看她去排队了吗?我说给算工钱她反而离桌案又远了些。嫂子第一个给她算账,她还狠狠瞪了嫂子一眼呢。” 樱儿顿时就急了:“那夏娘子她们、她们岂不是……”
露微打断樱儿:“你也不用为她们可惜着急。二奶奶曾经说过一句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又不是三岁孩子不知事,人家随便说两句一挑拨,她们就跟个棒槌似的头脑一热的往前冲,这样的人便是干活儿利索也是不行的,留下早晚是个祸害。”
雪青接口:“这次给她们一个狠狠的教训,若是记住了真改了,以后还有机会回来的。”
樱儿和桃儿齐齐点头,果然呐,她们要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
露微几人回去一块儿吃饭,梅儿和梨儿也听说了这件事,两个人一商议,准备明天在自己那边也都说说,拿这件事给她们手底下的人一个警醒。
大家伙儿吃完饭,刘管事回来交差,他先一步回去,那几位跟着去的老婆婆留下给露微她们说这一路上的事儿。
其实当初发生事端的时候剩下的妇人有很多,只织丝毯这边就有三千人,原本属于庄子里才不足百人,其余两千多都要回家的。
下工的时候确实有一刻也不多待,直接就结伴回家的,但人类的本质其实是吃瓜凑热闹。大部分妇人都留了下来围观。这么多人一起回城,路上根本不可能出什么危险。刘管事护送也不存在什么不好听的名声,这几位老婆婆纯粹就帮着露微她们听八卦去了。
阎婆婆率先说:“开始的时候没人说话,光顾着听哭声了,后来大家伙儿见夏娘子哭得太伤心,就有开口安慰的。”
夏娘子平日里不多话,也没什么至交好友,但她性子柔和不多事,也不讨人厌,大家好歹在一起做工好几天,就有人说:“你也是的,这工已经辞了,好歹也保住了名声,又哭什么呢。”
又一人也说:“是啊,好歹不用担心名声有损。在家好好休息两天,再去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招人的,在哪儿干活还不是一样。”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夏娘子眼泪流的更急,工钱这么高的工作她就是挑着灯笼也找不着了。
眼见夏娘子这个反应,劝慰的两个人同时闭上嘴,她们非常清楚,工钱这么高的工作除了这里,整个京城都不会有第二份了。
有人嫌夏娘子哭得心烦,忍不住出言刺了一下:“你说你也怪,辞工的时候那叫一个干脆利落,人家答应了又开始哭天抹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侯府把你怎么遭了呢,不是要名声嘛,这会儿不是有了,怎么,你还什么都想要啊!”
一声嗤笑响起:“什么保住名声,挑什么好听的唠,那些娼妇都在庄子里面山上吃住,别说咱们,就是庄子里的佃户和仆人一天到晚都见不着她们。她们什么名声又与我们有什么相干,能碍着我们什么事儿!”
“怎么就碍不着。”同样辞工的一名妇人满脸不悦:“人家外人说起来,不都说我们一起在庄子里干活的?”
“张娘子你也不用嘴硬,你自己也说了,在庄子里干活儿,庄子就是一个干活儿的地儿,还是青天白日底下大家一起做,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我也不同你较这个真儿,你还是想想回去怎么同你当家的说吧。”
张娘子原本有心怼回去,一听对方提起自己的丈夫,哆嗦了一下,这么好的工她给辞了,当家的还指不定怎么发火儿呢!她现在后悔的要命,恨不得回到自己去排队的那时候,她一定给自己俩个大耳刮子。
大概是张娘子平日里就不招待见,又有人跟着说:“就是,有什么嘴硬的,同那些娼妇有什么关系?都出来抛头露面做工了,还充什么大家闺秀大小姐要名声不成,今儿这事儿仔细想想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行走的队伍又是一阵静默。
夏娘子堪堪止住悲声:“豆枝呢?”
“豆枝?早跑了。”
这下张娘子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又看向她的邻居,看对方一副躲闪的样子,一下子扑过去开始捶打对方:“你不是一口一个名声一口一个不干了吗,怎么辞工的时候不见你人影!你坑我,枉我平日里照顾你,你以后再想种我家门前那块地可不能了……”
妇人一边躲一边还嘴:“不种就不种,我有这份工谁还稀罕你那破地,再说了,你自己站出去的又不是我推的……”
“好了好了,别闹了……”
阎婆婆把这些说完,喝了一口茶水:“她们打了一场,最后还是我们出面给劝开的,不过我瞅那架势,回去之后估计彼此之间还有的吵。”
露微颇为满意:“反应过来就好,那几个带头拱火儿的,就算她们没辞工我估计大家伙儿也都记住她们了,以后不用我们看着,其余人就会盯紧了她们,但凡她们有问题,我们肯定能第一时间收到报告。”
阎婆婆连连点头:“是这么个理儿。不过我瞅着她们心眼子都可多,她们自己估计也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肯定都老老实实的,不敢再耍花枪。”
雪青:“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她们想不犯错就不犯错吗?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她们早晚会出错儿,到时候直接撵出去。”
屋里众人都笑了。 这边欢声笑语,京城中好些人家都在吵,也有单纯哭的,当然,也有笑的。比如说张娘子那个邻居,她小姑子因为住在临县,上次来晚了没报上名,这回她鼓吹着大家伙儿闹事,虽然没能辖制住露微她们,到底也挤下来三十多个名额,小姑子正好就在她家,明儿一大早小姑子就能去庄子上报名。
次日一早,露微洗漱后准备出去吃早饭,今儿又要招人,估计要忙些。
“姑娘。”露微的房门一打开,天不亮就摸过来的夏娘子连忙出声:“露微姑娘。”
露微一见她眉头瞬间蹙起。夏娘子眼瞅着露微面露不悦,哆嗦了一下将满肚子的话咽了回去,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
露微看着她瑟缩的样子,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你是怎么进来的?”庄子确实很大,但也是有大门的,因为庄子里养鱼,这里就建了篱笆墙和蔷薇墙,想要不走大门进来非常困难。
夏娘子蠕动了一下嘴唇,头垂得更低了,声音宛如蚊子哼哼:“我从小山丘那边过来的。”
小山丘!露微无语片刻。那里是庄子里最矮的山,说是山,其实就是个小鼓包,上面的土壤十分贫瘠,不适合种植果树,原本这里就有几颗柞树,今年就被王庄头安排人栽种了大片的柞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