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边走着一边闲聊,看着传送带,大家对苏瑜泉的小儿子赞不绝口,夸得苏瑜泉整个人都飘飘然。
闲聊中厂房大门出现在众人眼前,大门并不宏伟,甚至对于在场的人来说是有些简陋的,只有两扇木门,还是没刷漆的那种,原始味道极其浓郁。
太子看着传送带正好到门口处,这边儿有几个三十四岁的妇人守着,染料桶一到,她们就将染料桶放到另外一个较小的传送带上。众人恍然大悟,难怪染料桶都格外小巧。还以为传送带不耐重,原来是为了方便妇人拎取。
露微正等在这边,一见众人过来,见是穿的便服立刻福身行礼:“奴婢露微见过少爷,诸位老先生,二奶奶。”
门口处的几名妇人本见到来了一名俊秀又通身威仪的男子和一群老头儿就有些拘谨,一听二奶奶,顿时更加紧张,甚至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还有一个直接噗通一声跪下。
孟蝶:“快起来,你们只正常做你们自己的活儿就行,今儿我就是得空来瞧瞧。”
“诶。”
太子的目光落在露微身上:“你就是露微?帮你家主人打官司的”
露微躬身:“是奴婢。”
太子又看了一眼孟蝶,对仆随主人行这句话深以为然,匆匆一个照面,他就发现露微身上与孟蝶有极其相似地方,她们身上都有那股在其她女子身上少见的从容之态。 因为对传送带实在有兴趣,太子又顺着这个小的传送带率先进入到染丝处。
进屋之后孟蝶愣住,其余诸位大人也有愣住的。屋子很宽敞,挨着一面墙那里有个大大池子,里面装着暗红色的染料,冷不丁一瞅,还怪吓人的。尤其是池子下面还连接着几个木槽,暗红色染料顺着木槽缓缓流出,那画面怎么说呢,只能庆幸现在今日阳光极好。
冉鹏飞率先询问:“我记得历来染丝都是将丝线置于染桶之中,然后顺时针搅拌,难道是某家记错了?”户部尚书这会儿忍不住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年纪大了,记忆出现了偏差。
梅儿冲着冉鹏飞施礼:“这位老先生您没记错,这里不一样是奴婢将染丝的方法改良了一下。传统的染色方法染工不是要蹲着就是要弯腰,一日下来十分辛劳。将蚕丝置入桶中搅拌又需要巧劲儿,若是生手十有八九会让丝在里面打结。”
冉鹏飞颔首:“不错,确实如此。”
梅儿:“奴婢改良了一下,准备了一个垫得高高的浅池子,将染料全部置入池子中。”
大家伙儿顺着梅儿的手看到了她口中浅池子,原本以为这么大定然要需要不少染料才能装满,经过梅儿解释才知道,这池子只是口径大,实际上极浅。
梅儿指着开在池子上的几个二寸宽的豁口:“将做好的二寸宽三米长木槽一端接到豁口处,木槽下压一点点,做成下坡状,这样池子里面的染料就可以缓缓流入木槽中,此时将蚕丝置于木槽中不用费力搅拌,只用染料缓缓冲刷便可染成,旁边则只用少许人时时看顾即可。”
“好!”冉鹏飞看着梅儿,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转头又看向孟蝶:“还是你会调理人。”
孟蝶面上露出小得意:“我也觉得这法子好,老先生的夸奖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太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询问了冉鹏飞传统的染丝方式,彻底懂了这样的染丝方式有多么省力,关键是以前讲究这个熟手,要一定的技巧,这个只要人不傻就能做。
裴济桓轻声对太子说:“少爷,这一边的多是年纪较长的妇人。”
太子一顿,若有所思。百姓们做的活儿大多是力气活儿,莫说是妇人就是男人稍微上了点年纪找活儿都费劲儿,若是有一种活儿不用多少力气,又能赚到钱,百姓定然欢喜。
看了染丝后,太子的兴趣越发浓厚,露微带着众人又到了缫丝这边儿。
这边屋子更大,人也更多,大家一边干着手里的活儿一边笑着聊天。抽丝的妇人刚抽完一个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哎呀,又是个瘪子。”
她旁边的妇人乐了:“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哪可能还活着。”
叹息的妇人:“你也别说我,说的好像你不馋似的。”
旁边的妇人:“谁说我不馋,不馋的那是傻子。”
“哈哈……”
刚走到门口处的众人听着里面欢快的语调,心情也跟着越发轻松,谭正泽满脸疑惑:“她们在说什么瘪子?”
露微:“回老先生,以前的放蚕都是等蚕蛹破壳后去捡蚕茧儿,这样得到的丝不但色泽暗沉发黑黄,而且长度降低,织成丝织品接头儿较多,二奶奶这边放蚕是掐着时间,只要到了蚕吐丝的时候就日日巡视柞树,发现蚕茧立刻捡回来,这样没经过风吹日晒的蚕茧光泽度虽依旧比不上桑蚕,也没差多少了,而且柞蚕丝大多比桑蚕丝还要长些,织成丝织品接头儿会更少。”
“大家说瘪子,是那蚕茧经过这一冬天之后都死在里面了,不然刚捡回来的蚕茧经过煮茧抽丝后,蚕蛹就会拿去油炸,给大家伙儿当小零食来吃。”
众人恍然大悟,太子欲言又止,不太好意思直接问。
孟庭义接口:“少时吃过,味道十分不错,不但可以油炸还可以烧烤。”
众人再次恍然大悟,怪道孟蝶这边人人都吃,原来祸根在你孟庭义这里。
孟蝶:这可就冤枉我祖父了,梦中世界这也蚕蛹也是一道美味呀!
众人看着屋中妇人们井然有序的忙碌,纷纷点头,正看着忽然听到外面嘹亮的一嗓子:”都收拾收拾,开饭啦!”
苗远道看向孟蝶:“你这里还供饭。”
孟蝶:“只深秋和冬日供一顿午饭,我这里都是丝织品,人又多,我便不让她们点烛火以免出现安全隐患。冬日和深秋的日头短,中午若是回家吃饭,一天下来她们也干不了多少活儿赚不到多少工钱,我干脆就供一顿饭,她们中午不回家吃了,能省下不少时间干活儿。”
苏瑜泉:“干不了多少活儿赚不了多少工钱?你这不是按天给工钱?” 孟蝶笑了:“对,我这里是计件,比如抽一个蚕茧的丝多少钱,织一寸丝毯多少钱。”
苏瑜泉点头:“这方法倒是好,免了一些偷奸耍滑的人。”
孟蝶:“是。”
乔万鸣突然看向孟蝶:“你这里烛火都不许点,冬日里想必也不许烧炭取暖,可这屋中十分暖和,因何?”
孟蝶笑了:“建造这工厂的时候我命匠人在地下装了地龙,还装了陶管,每日往陶管中装热水,每日换两次水,一整日都是暖的。还宛如炕那般在一些墙壁里留了烟道,就更暖和了。”
乔万鸣:“此法甚好,甚好!果然是活到老学到老,老夫今日算是开了眼了。”
孟蝶笑问:“少爷,诸位老先生,中午了,要不就在我这里吃一口?吃了消消食上楼看看织造处,正好就去庄子那边。”
太子颔首:“也好。”
露微平日里住的小楼,一楼是大厅,这会儿正好派上了用场,太子坐在首位,符研修挨着他保护他,其余诸位老大人也都按照自己上朝时的位置坐好,因为有孟庭义在,这会儿孟蝶就不能摆什么爵位的款了,她按照晚辈身份敬陪末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