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亦为又站住,平静道:“一切正常。”
林寻明显不信,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皱起眉。
许亦为笑问:“怎么,你希望不正常?”
林寻摇头,说:“我刚才梦到我妈了。你们都说回来会对我的病有帮助……将我的伤口撕开,就是你们所谓的帮助吗?”
“说明这些年你一直没有走出来,你一直在逃避。”许亦为笑意渐敛,没有追问梦里的内容便下判断,“你就是太想她了。”
“可我……”林寻正要告诉许亦为,她梦到的是从未见到过的案发现场。
许亦为却将她打断:“好了,赶紧吃药,早点睡。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明天我带你去诊所再做一次检查。”
又要做检查,千篇一律,能有什么用?
“不用了。”林寻直接将房门合上。
回到床边,林寻将床头柜抽屉里的药瓶拿出来,倒了两颗放到嘴里,喝水服下。
重新躺回被窝里,她却没有闭眼,只是盯着眼前的黑暗。 许亦为说过,让她一个十四岁的女孩承受母亲自杀这样的事,的确太为难她。如果这是老天爷给的课题,这题目实在太深,出的也太早。但人生就是这样,无论发生什么事人都要朝前看。
林寻不止一次的问自己,连母亲为什么自杀都不知道,她怎么朝前看?她心里有块地方永远地停留在十四岁,要是解不开这个疑问,这辈子都会瞻前顾后、踯躅不前。
大概是因为精神态度焦虑紧张,那两颗药并没有让林寻睡个好觉,她就这样一直躺着,时不时翻个身。
直到天濛濛亮,漆黑的房间逐渐被微弱的晨光渗入,差不多清晨五点多钟,她才因为体力不支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
林寻拿出手机看到一串余歆的消息,问她怎么没来补习班。
林寻回了句:“没睡好,下午再来。”
余歆:“吓我一跳,还以为你生病了。”
闲聊了几句,余歆便提到一个喜讯,说那个广告导演要找她拍一个新的广告片,预计就在半个月以后,她别提多紧张了,但是又很亢奋。
余歆还说,这件事她没有告诉爸妈和余寒,不想再被数落,还叫林寻帮忙保密。
林寻刚醒困,一边在厨房找吃的一边回应余歆,余歆发来一串语音,林寻听得并不仔细,满脑子想的还是昨晚那个梦。
下午到了补习班,余歆依然兴高采烈,拉着林寻有说不完的话。
林寻有些蔫儿,看着余歆笑得像是一朵花,心里有些羡慕。
这四年来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许亦为不常在家,她在学校也没有交到新朋友,心里有扇门已经关起来了,直到这几天见到余寒、余歆才稍稍开启了一道缝。
她很乐意继续扮演过去那个单纯、美好的自己,但有时候会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自己已经离开很久,现在的她只是闯入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的生活不属于她。
林寻稍稍走了一下神,直到余歆的拥抱和笑声将她拉了回来,她低头捏了捏手心,一下子回归现实。
这样的温度不是假的,那些幻觉和梦境更令她清醒地意识到,一切都回不去了,无论如何都回不去十四岁以前了——这才是她的生活,真实的林寻的生活。
连续三天晚上,林寻都在晚上梦到同样的画面,只是细节不同。
但不管细节有多大差异,都无法改变许南语用那把刀割破颈部动脉的事实,无论林寻出手多么快,都无法堵住那个血口子。
“刀子是苏云带来的,装在一个塑料袋里。”
“刀子扎进妈妈左侧的脖子,动脉破了,那些血喷溅出来,到处都是……”
“苏云就坐在门口,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傻了。”
林寻的精神几近崩溃,除了将自己做梦的内容用口述录音的方式记录下来,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第四天,林寻感觉自己情绪已经到了临界点,就快要受不了了,这才终于下了一个决定:她必须去证实这一切,梦里的画面到底是不是真实的,还是……她真的疯了。
林寻当然知道这样想很疯狂,任何人听到她的心声,都会觉得她有病。
可是,可是,那些血,那些气味,那闷热的天气。
一个她从未去过的地方,从未见到过的现场,为什么会细致到像是亲眼所见一样?
那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印刻在她的大脑中,四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相信自己的记忆。
没有断片,也没有失忆,如果她是电影导演,她甚至可以让人布置现场,做到1:1还原!
一个人的精神世界到底有多强大,会不会因为日有所思,意念过于强烈,进而通过梦境和发生在平行世界里的“过去”连通信号? 什么看到过去、预知未来,类似的事过去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天底下无奇不有啊。
是的,她必须去证实,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这些画面只停留在自己的脑袋里,一直撕扯着她的精神……
……
可是怎么证实呢?
林寻想了好几种方法,但不管怎么想,思路最后都会落在一个人身上——蒋延的母亲苏云,那个目睹许南语自杀过程的女人。
傍晚,林寻终于鼓足勇气发信息给余寒。
余寒从公司出来,就看到林寻家的车,她正隔着窗户对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