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说出口的话却违离他的心意:“不是。”
嗓音远比他以为的还要温和许多。
他无声的叹息一声,踱步坐到床榻旁。
容娡方才说,书生与妖女是话本中常见的桥段。谢玹接触到的话本不多,只当她说的属实。
便道:“既然书生与妖女千篇一律,便换一个吧。”
容娡用指腹压了压绯红的眼角,眸中掠过一丝得逞,神色浮上几分愉悦,声线掺着鼻音,柔软而乖顺:“好。”
她膝行着朝他贴近一些,身躯前倾,檀粉色的裙裾搭上他的雪白衣袖,甜香与冷檀香交织,隐约混杂着几分苦涩的药香。
谢玹目光扫过她受伤的肩,端起话本,方便她选。
容娡将细白的手指搭在书页上,翻看一阵,随手指了一篇:“就念这个吧。”
她拨了拨垂到胸口的发丝,乖顺地坐好。
容娡选的这篇,篇幅不长,谢玹很快便念完。 容娡亮晶晶的眼眸一直追随着他,认真地听他讲。待他念完,她真诚地夸赞道:“谢玹,你好厉害喔!”
谢玹垂下眼帘,浓密的睫羽轻轻眨动两下,阖上话本,没有说话。
容娡满脸意犹未尽,膝行着朝他靠近一些,似是要拿他手中的话本。
谢玹没有阻拦。
怎知容娡挪动时,膝盖压住裙摆,身形一滞,娇呼一声,晃晃悠悠地朝前摔去。
谢玹眼快手急地扶住她的腰。
容娡倒入他怀中,将他撞得身形一晃。
她的唇角擦过谢玹的脸颊——恰好是昨夜她的唇吻到的地方。
谢玹鼻息一停。
容娡发髻微散,用以绾发的玉梳“当啷”落地,一缕微凉的发顺着脖颈溜入谢玹的脖领,生出几分发痒的燥意。
她攀住他的肩,似是怕摔下去,攀的十分紧,将他的衣料揉出许多褶皱。
谢玹的面上再次空白一片。
馥郁的甜香钻入他的鼻腔,许多复杂而古怪的情绪一齐涌入他的心头,谢玹无比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失控。
她一而再地牵动了他的心弦,令他频频陷入无法掌控的局势之中。
但他竟然并不抗拒。
意识到这一点,谢玹猛地站起身,将柔若无骨的容娡从身上扒开,居高临下地审视她一阵:“你想要什么?”
容娡被他猝然的动作弄得身形晃了晃。
听清他温冷的嗓音后,她鼻息一窒,原本的暗自得意荡然无存,面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谢玹盯着她,声音徐徐而沉冷,“钱财、权势,抑或是庇护?若你想要,只要我有,皆可予你。”
容娡以为自己的蓄意引|诱被他看破,心神大乱,强作镇定,眨眨眼,佯作不明所以地反问:“为何忽然这样说?”
谢玹薄唇微抿,眉间带着清冷的疏离,恍若被裹挟着雪的风吹拂过:“你接近我,是为有所企图;然方才阴差阳错,我轻薄了你,我予你所需,自此两不相欠。”
他没提到昨夜那一吻。
容娡愣了一下,意识到他并未窥破她蓄意装睡吻他之事,心中的惶恐慢慢褪去。
她看着他冷淡的一张脸,觉得他好生古怪。
这人前一刻还神情温和地纵容她,怎么忽地就同她疏离起来了?
莫非是在试探她?
若是如此……容娡心中一紧。应对谢玹,似乎比她以往所想还要艰难。
她险些忘了,他是神机妙算、手握生杀大权的谢玹。
他说,她想要的,他皆可以给她。
他列出的条件的确有些诱人,恰到好处的能缓解容娡眼下所缺。 但她的目的远不仅此。
她想要的是谢玹,与他所拥有的全部。
容娡看不出他是何意,脑中飞转。忽地想到,此先多番铺垫她对谢玹颇为依恋,如若她此时回绝了谢玹,短暂地同他疏离,说不定反而能打消他的猜虑,更快地得偿所愿。
她心念微动,脸上恰到好处地呈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澄澈的眼中慢慢蓄满泪水。
“谢玹。”她撑起腰身,身躯难以承受般颤了颤,哽咽着,“你竟……你当真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
谢玹面沉如水,淡然地望着她,神情莫辨,眼眸中隐带审视。
有股冰凉无形的压迫感自他身上弥漫开,是常年浸养在权势中的上位者所惯有的仪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