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忙环住谢玹的腰,将满是泪痕的面孔埋在他的臂膀处,仓促地将神情遮掩。任由谁见她这番楚楚动人的模样,都会下意识的认为她是在依赖亲昵谢玹。
然而在谢玹看不见的角度,她悄悄露出半张脸,轻蔑挑衅地瞥了一眼脚旁的刘覆,眼中尚且含着一点盈盈的泪意,眼角眉梢却满是得意之色。
她什么都没说。然而此情此景下,又似什么皆说了。
即使是死到临头,刘覆也果然被她激怒,苟延残喘地扭动两下,扯住容娡堆叠的裙角,口中发出“嗬嗬”的怒声。
容娡佯作被他扯得身形一歪,下意识地垂下楚楚可怜的脸庞看向地面,然后惊恐的挣动起来,双手死死攀住谢玹的颈项。
这次,不必谢玹动手,立即有兵卫上前刺穿刘覆的手掌,在他咽喉处补了一剑。
鲜血喷溅而出,红沉沉的洇开一大片。
容娡不用看,也知他这回必然是死透了。
她依偎在谢玹的臂弯里,与他贴的密不可分,有些紧张地攥住他的衣襟。旋即便感觉他到似乎轻轻抚摸了两下她散开的发,动作的意味似是在安抚。
容娡心跳怦怦,喉间发紧,沾湿的睫羽下,目光微闪。
刘覆……就这样死了?
她的胸腔中慢慢生出一点怅然——这当然并不是为刘覆感到惋惜,只是因为计谋骤然得逞,有些意外与空乏的怅惘。
然而悬着的一颗心仍未落到实处。
以刘覆的脑子,万万想不出这样险些连她都蒙骗过去的周全算计。幕后主使另有其人,且此人应当就在都尉府。
容娡暗自盘算一阵,脑海中蓦地闪过都尉夫人的脸。
她心念微动,想到她与刘覆是血脉之亲,既然那人肯冒着得罪谢玹的风险帮刘覆算计她,又能指挥都尉的家仆,没有比她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只是不知她何时得罪了这位夫人,竟令她下此毒手,没准还起了杀心。
没错,是杀心。
容娡头皮一麻,脊背冒出冷汗,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如若今日谢玹没有来,说不准她从此便销声匿迹了。
那位夫人定也不想得罪谢玹,今日将她套进别苑,又伙同刘覆企图玷污她,根本没想放她离开。
人死便无对证,若容娡被她害死,待她死后,届时随意扣上个失足溺水抑或是旁的死法,便足以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容娡回忆一番,想到,杜简起先能同自己亲近往来,正是出自都尉夫人的授意。没准亲生儿子亦是她算计中的一环,刘覆亦是被她煽动利用。谢玹心思缜密,轻易无法瞒骗。女子受辱而自尽,怎么看都理所当然,不会教人起疑心。
容娡越想,越是脊背发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默不作声地抱紧谢玹,思索一阵,压下心绪,将刘覆投于江左叛军麾下之事尽数说给谢玹,连同她的猜想亦隐晦地提醒给他。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谢玹雪净的面庞。
谢玹听罢,垂着眉眼,没什么情绪地漠声道:“此事我会处理。”
—
兵卫将刘覆的尸身拖出去,房中翻涌着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减淡不少。
地上流漾着刺目的日光,血迹渗入地面,一时无法清理干净。
容娡一刻也无法在这间房中待下去,但她仪容有损,不情愿让别人见到她哪怕是分毫的狼狈,谢玹便命侍者为她去取干净的新衣裙,而后他抱着容娡将她放在坐榻上,起身同外面的兵卫吩咐了些什么。 容娡心有余悸,将娇美的小脸贴在膝上,双手环膝坐着。
谢玹方才为她梳顺了发,此时她如瀑的长发披在身上,犹如上好的锦缎,泛着温润的光泽。
她咬着唇,有些心神不宁。
且不论险些折在刘覆手中,便是日后她该何去何从,每每想到,皆是令她十分惆怅。
如今谢玹虽会护着她,也纵容她跟在身旁。
但他迟早会离开丹阳,若他离开,那她该当何从?
总不能抛下颜面,死缠烂打地缠着他带她走。
虽然此举未必行不通,但她不想委曲求全。
她想要让谢玹心甘情愿地带她走,她想得到谢玹的心,让谢玹待她如情之所归,时刻心系于她。
她容月姣同样有自己的傲气。
但如今谢玹的态度难以琢磨,二人又迟迟不曾有实质的进展,容娡不免有些心焦。
心烦意乱之际,她的目光不经意掠过那壶暖|情的茶,水波潋滟的漂亮眼珠霎时直勾勾地定住。
先前嬷嬷欲要哄着她喝下这茶,她察觉有异,并未饮下;后来通过刘覆之口得知这茶了掺了东西,便更没有再碰,争执时刘覆欲将茶灌给她,也被她竭力躲过。
可如今……
容娡才平静下去的一颗心,猛地又揪起,进而狂跳起来。
刘覆说这是催|情之茶。
不知这壶茶水里,放着的是怎样的催|情之药。
她咬着唇,斟酌一阵,屏气凝神,飞快地瞥了门口的谢玹一眼。
谢玹立在门前,身姿笔直如雪松。正午明灿日光的照耀下,他的一身白衣晕开圣洁光泽,乌发鎏金,宛如神明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