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深处走,心底越是冰凉。
这么大一座城,已然变得空空荡荡,找不出半个活人来。
那么多活生生的百姓……
脚下翻卷的尘泥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众人每落下一脚,心脏都不自主地悬得更高了一分——满城百姓都被拖进地底,就在自己脚下?
这怎么救?还能救吗?
那个陆任,到底藏在哪里?
随着时间流逝,众人心下愈发焦灼。
拖得越久,百姓生还的希望可就越小了。这么多人被活活埋在阴暗恐怖的地底等死,那种滋味,想想都叫人胸口窒闷。
云满霜一脸暴躁,只恨身边没带着重兵,无法给这破城来个掘地三丈。
云昭东望望、西望望,皱眉沉吟:“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 “哪里不对了,哪里不对了!”陈平安很不服气地咕哝,“咱们一路顺藤摸瓜,查青楼、查青湖,查半山腰,这才查到姓陆的奉了陛下之命献祭满城百姓换青金!”
鬼神轻啧一声,抬手摁向他脑壳。
陈平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继续喋喋不休:“刚刚那些百姓还在城里呢,就是趁着迷阵阻拦我们时,骷髅把人都拖进了地底去,哪里就不对了!简直就是桩桩件件都能对得上!当务之急就是把姓陆的找出来,干掉他,没了阵眼,此阵不攻自破!听我的,准没错!”
云昭:“……”
这家伙是真的吵。
说话间,众人已搜索过小半座城池。
废墟里寻找一个刻意隐藏起来的人,简直犹如大海捞针。
鬼知道那姓陆的是不是躲在哪条地缝里面?
众人麻木地寻过一间间倒塌的空屋,心下其实已经不抱多少希望。
人被埋这么久,哪里还有命活?
再往前,便遇到了从赵宅赶回来复命的两名侍卫。
他们把温暖暖带来了。
到了近前,一名侍卫拱手禀道:“侧妃昏迷不醒,属下在她身边发现了这些东西。”
侍卫捧上黑底红毛的鹤笔,以及新新旧旧一小摞纸笺。
云昭探手接过。
信笺有的已经泛黄,有的仍然簇新。
“小侄女满月,三叔赠……”
“小侄女周岁,三叔赠……”
“小侄女二岁……”
赵宗元字写得很好,劲瘦,风骨清逸。
云昭一页页翻过去,渐渐抿紧了唇角,手指把信笺边缘捏出了褶皱。
原来赵宗元叔叔不只是拿她当借口偷酒喝,还在每年生辰日给她备下了礼物。
最新一封信,赵宗元赠给小侄女的便是烛龙笔——被温暖暖冒领。
云昭望向手中的烛龙笔。
与记忆中相比,它的颜色黯淡了许多。
“烛龙笔!”陈平安怪叫,“神器!神器!”
他凑上来前定睛一看,顿时捶胸跌足,如丧考妣,“怎么报废了啊!怎么就报废了啊!”
云昭若有所思:“烛龙笔只能用三次是吧。”
陈平安点头如捣蒜:“对!”
不等云昭发问,他便絮絮叨叨说了起来。 “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双眼化作日月,身躯化作大地,血液化作河流,散去的精魂化成烛龙……取烛龙心精制成烛龙笔,对于神魂和器灵来说,简直就有画龙点睛心想事成之奇效!哎呀呀,这种宝贝,她就拿来换脸?!”
看着这支已然变得黯淡的烛龙笔,陈平安心疼得连声哀嚎。
“啊!啊!最后一次就这么没了啊!浪费死了!浪费死了!”
云昭微微眯了眯眸,心下暗暗思忖。
三千年前,杀神人皇掷笔画青楼,是第一次用这支烛龙笔——从刑天剑的话音里可以听得出来。
焦尾姑娘在青楼中寻到了这支笔,将它赠送给赵宗元——在一夜吟对之后。
赵宗元绝食自尽,将它留给了小侄女——被温暖暖冒领,用掉了最后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