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相对,二人都笑了起来。有些时候,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兄弟二人着手准备攻城。
一墙之隔。
封城前运入城中的粮车,悄悄带来了一小撂家书。
负责守卫城门的一名士兵将手攥在兜里,掌心密布着汗珠。
那封家书早已被汗水浸透。
他的目光每次落向衣兜,仿佛都能够穿透层层布料,穿透自己的手掌,看到那几行歪歪斜斜的字。一字一句,都在烙着他的眼睛。
那是他的妹妹请教书先生写了信,然后照着一笔一画临摹下来的。
哥。
你被抓兵,娘天天哭,东川打进来,你也回不来。 我和娘都怕,但是东川进来,不杀人,不抢东西,还把村长抢我们的地,给了我们,还给娘看病。
哥,东川人好,好多人都跟他们走了,弟也跟他们走了,你要小心,别打到弟。
士兵嘴唇抿到发白,浑身都在颤抖。
从他被强征入伍的第一天,就在不停地挨打、挨骂。
身边这些兵,要么像他一样被强行抓来,要么就是为了抢东西、抢女人、升官发财。
这些日子多多少少也听着人说,东川不杀百姓,也不抢钱抢粮。
身躯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还是兴奋。
这封信要是被人看到,自己就完了!但是他舍不得撕掉它。
把它藏在衣兜里,好像攥着一团热乎乎、暖烘烘的……像是“希望”一样的东西。
东川人,给娘治了病,还把从前被抢走的地还给了家。
有那几亩地,足够种出一家人吃的粮食,还能囤下不少。还有那几条菜陇子,种些绿菜瓜果。
腌些菜,酿点酒,想想那滋味都不要太美。
从前想都不敢想象的日子,其实……好像……也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怦!轰!怦!轰!”
耳畔震声鼓噪的,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跳,还是攻城的鼓点。
他的视线难以抑制地盯住前方城门。
两扇沉重的巨门,门后嵌着一行又一行精铁门闩,每一条都得有两三个人,才能推得动……
他口干舌燥,偏头望向身边熟悉的弟兄。
“他们,要,攻城了。”他嘶哑开口。
身边的弟兄神色似乎也有点恍惚。
“是,是啊……”弟兄吞了下唾沫,挤出个干笑,“东川,没有哪座城,拦得住。”
“是啊,”他干咳着说,“我们,是不是,也要死了。”
他试探着说了句,“有点亏啊。”
“可不,”另一个弟兄怔怔道,“这些年,当牛当马,啥好处没捞着。听、听说,东川打下来的地方,给人地种。”
众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下视线。
彼此都发现,那视线会烫人。
心脏跳得更快,一下一下交织——怦怦!怦怦怦!
有人干涩地说了句:“会、会杀头的吧?”
“那反正,朝廷也打不过东川?听说东川优待俘虏……” 视线飞速交换。
不动声色盯了下城门后的精铁门闩。
有人吞了下唾沫:“是不是把队长,先骗过来……”
他在喉咙间比划了一下。
众人直勾勾点了下头。
拖着僵硬的身躯,正要行动,忽然看见城门后方涌来一队人马。
为首的是城池副守备长。
只见他头上扎根白布,手里拎着颗血淋淋的脑袋,嘴里高声呼喊:“朝廷倒行逆施,我等决心起义投诚!投奔东川!挡路者,杀无赦!”
杀气凛凛的目光落向城门后的守卫小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