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发现——这俩人虽然面貌不像, 但看起来又很像。
这种像不体现在外貌上,而是一种精气神内核似的, 他盯了好一会才发现, 这俩人那笑容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一样, 特别诡异。
诡异到他甚至开始脑补, 莫不是这城隍和槐树精是同一个人?
他打了个激灵,把这离谱的想法甩出了脑袋。
相较于余可, 谢礼就平静得多了,别说他看不见,就算看见了,也不会做出什么多余的反应。
沈城隍见谢礼如此淡定,愈发对他猜到真相一事深信不疑,于是便也不再隐瞒,不紧不慢地讲了起来。
“事情的大致情况阿灯已为你们讲过,我便不再赘述了。”沈城隍说,“就只讲讲我这城隍的来源吧。古往今来,相较于成仙成神的人来说,以妖身成仙的数量微乎其微——呵,当然,也有例外,若那非人之物乃是成仙之人家畜、宠物或是园中花草的,那另当别论了,毕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自我有意识起,我便是深山中的一株桃树。可别被什么大诗人大学问家们给骗了,山中野桃若是无人打理,难得会开得粉艳,多是争不过野草灌木,自此枯败,淹没于残枝萎草之中,万万棵树里,萌生意识的不过三五两棵,能有机缘的更是微乎其微,我扎根地面数百年才得了机缘,被到来此地的城隍移植往城隍庙,成了一株沐浴在烟火仙气里的桃树,又千年时光,才在城隍面前刷足脸,成为被使唤的喽啰。”
“后来不知又过去多少年,前任城隍举家升迁,只带走来时带来的人手,独留我还守在河清县。河清县地处偏僻,少有人愿意前来,上头一直寻不到合适人选,便让我来担了这空缺。”
“上任以来,为报前任城隍赏识与和仙家恩典,我鞠躬尽瘁,为了百姓们所奉献那微末的香火,百年来我没睡过一日好觉,不是在替东家寻鸡,便是在西家守护母猪生崽。”
“便是我因有事要离开河清县,也唯恐力量不足的小槐树怠慢了他们而留下了城隍印。” “可是,我得到了什么回报呢?”沈城隍苦涩地笑了一下,“当我满足人类愿望后,我做得好似乎已成理所当然,村民们连感谢都省了。但只要我做得有一点不好,那本就稀少的香火更是渐趋于无。”
“就在那时候,我听闻上头有仙人要下来历练,图的是人少清净,选了河清县。”
“之后莫名其妙地,我接到了诏令,让我前去助汴城城隍降服海妖。”
“离开河清县后我才知道,原来有身份背景、下来历练的仙人们根本不需要在意什么子民,只要不让他们死绝了,事情就算办得极好了。”沈城隍脸上露出了讽刺的笑,“更可悲的是,城隍印固然重要,是吸收香火的重要法器,可才离开河清县没多久,我就再也没吃到香火了。这意味着那些一个个受我保护多年,被我照料的子民们已经把我忘了。”
余可“额”了一声:“可是,那不是因为槐树精把你的城隍印拿走了吗?而且老百姓也不知道城隍换人啊。”
沈城隍又笑了,只是这笑容愈发讽刺。
“小槐树是拿了我的城隍印,可那是因为这印拿与不拿都没什么区别了。城隍印即便归还,也救不了当时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