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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
九思谷向北,千里之外,寒月清冷。
月下密林中,围坐一处的几人面色更冷。
“若非此次灵宝之事泄漏,在仙域内都能遇一路追杀,那我当真是不曾想过,竟然就连我九思谷,都在这三百年间叫浮玉宫的人掺了进来。”
说话的人语气沉沉,额角微绽起的青筋昭示着他并不平静的心情。
身旁人接话:“还好兵分两路,用障眼法暂时骗过了他们。”
“等出谷去往仙门大比,那才是真正险途。只是不知浮玉宫究竟对这件灵宝知晓了几分。若是他们知悉全情,怕是绝不会让它送抵仙门大比。”
“我九思谷何曾薄待弟子——那小儿竟然敢叛谷,实在可恶至极!!”
最先开口的气不过,一拳狠狠擂在树上,砸下个凹陷的拳印。
其余人虽未说话,但显然心情也是差不多的。
就在这寂静里。
“九思谷在明,他们在暗,能渗进来多正常?”
一道闷闷的声音忽传了出来。
只见围坐的几人中,有一位在这肃穆沉重的气氛内格外不和谐的存在——
那人倚在树干上,一腿搭着另一条,身态惫懒得不成模样不说,就连脸上也盖着一大张不知道从哪里取来的芋头叶。
芋头叶将那人整张脸都盖住了,还从他下颚处垂遮了半帘,于是声音尽数掩在那厚重的叶片下,听着模糊得格外困倦——
“你们啊,就是对自己要求太多,底线太高,所以才活得这么累。你看浮玉宫那群人,不讲理,没底线,不要脸,不择手段,所以他们就算坏事干尽,照样能滋滋润润地在仙域逍遥自在三百年。”
“…………”
众人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偏偏这货说到话末,还张嘴打了个哈欠。
嘲讽意味直接拉满。
九思谷选弟子,最看重心性,讲“中正清直”,所以他们的弟子中最不缺那种直性子且不知何为委婉何为变通的呆子。
于是芋头叶底下这位仁兄话声落后,就有个再忍不住了的,皱眉呛声:“虽然谷主不知何故,要我们凡事听凭差遣,但公子若是再如此不辨是非黑白,那恕我只能闭目塞听,不与公子相闻了。”
芋头叶下那人闷声笑了起来,还带出来了两声轻咳。
他左手侧,九思谷的一名青年男子瞪了方才开口的师弟一眼,侧身关慰:“乌公子切莫动怒,伤势如何了?”
“……”
芋头叶随着那人咳声滑落,在清冷月光下露出张再普通不过的脸。
那人唇角殷出抹艳红,被他随手抹去。
“没事,死不了。”
——若云摇在此,就能借着月光看得清清楚楚,被九思谷核心长老称为“乌公子”的,赫然正是在藏龙山就已消失了的乾门外门弟子,乌天涯。 见乌天涯咳了血,方才开口的那名长老脸色隐晦地尴尬了下,搓着衣角涨了几次口,终于在堪堪就要道出那句歉声时,被乌天涯笑着打断了。
“别憋了,你说的也没错,我本就不是什么明辨是非的人了。”
他像是叹了口气,靠着粗粝的树干,仰头,望见漆黑枝桠间漏下的月光。
清冷无尘。
照在他身上,当真可惜。
“余下千里,明日便可抵达。如今业已进了九思谷的地界,若非不想暴露秘宝行踪,一道宗门传讯便可召至弟子们,”左侧那人宽慰,“乌公子也可放心了。”
乌天涯回神:“此计出得匆忙,还是辛苦你们连夜奔袭两界山了。”
那人迟疑了下,还是开口问道:“之前一路追杀,又不在九思谷地界,我未敢妄言。如今终于能稍作松弛,我可否问乌公子一件事?”
“下回不用铺垫那么多,”乌天涯似笑非笑的,“直接问吧。”
那人也不见怪:“之前与谷主讯息中得知,乌公子早已潜伏魔域玄武城数十年,筹谋已久,不知为何没有按照原本计划,而是今遭突然生变?”
“……”
乌天涯原本散漫无谓的神情里,难得多了一丝不自在。
他轻咳着略微坐正身:“一时意气,出手给浮玉宫搅了场局,被他们内部顺藤摸瓜,眼看着就快排查到我身上,干脆先下手为强了,带着这备用计划里的东西跑路了。唉,小不忍则乱大谋,师兄诚不欺我啊……”
九思谷几人显然都没想到原因竟是如此小的一桩事,不由地跟着笑起来。
就连方才那个对乌天涯怒目的,都有些好笑:“看来乌公子也并非自己所说的,心狠手毒、是非不辨之人。”
“……”
乌天涯的笑淡了下去。
他转着掌心那支让他随手捡起来的芋头叶子,沉默了会儿,突然挑着散漫的笑,望向开口的人。
“哎,长夜漫漫,不如我给你讲个在魔域北疆广为流传的民俗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