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2 / 2)

    慕寒渊抱着那几卷陋制的画纸,像是半点不察身侧那些或惊艳或驻留的目光。

    他已不再是当年随云摇入朱雀城的孱弱少年。

    如今,只要他想,哪怕他从这些人面前再走过数千遍,也能叫他们没有丝毫察觉。

    只是懒得罢了。

    世人如何想,他从不在意。

    他在意的只有那一个人而已。

    因此今天师尊问起,他说了,又不曾说尽。

    那三百年里,他一次次踏入天启阁,想象她曾日日夜夜独身在此。

    那时慕寒渊还有一个念头不曾对任何人提起——

    乾门七杰里,除了她自己之外,唯有一人的画像不在那里。

    睹物当思人。

    那唯一不在的那个人呢?

    是来不及,还是,他死之后,连他的画像,你都不忍多看一眼?

    “……师尊。”

    慕寒渊驻身,停在了茶楼外的树下。

    他仰颈,望着树梢间,露出的二楼那个倚栏懒坐的红裙少女的侧影。

    楼里灯火盈盈,和着月光落了她满身。

    她独在红尘里,便叫他所厌漠的人间亦可爱可亲。

    罢了,那些都不重要。

    只要她在就好。

    “……”

    尽管没有得到丝毫回应,慕寒渊的眉眼还是温垂下来,眼尾点金小痣轻熠。

    他一步踏出,气机将动。

    忽地,耳边一声森戾低笑。

    “当真不重要么?”魔音如蛊,似天涯似咫尺,“纵使,她所想救、所想见、所想留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你?”

    “——”

    慕寒渊身影骤止。

    一两息后,他垂眸,望着自己心口透出的诡异微熠的星点,霜色覆过他清寒眉眼。

    “……你果然还是出现了。”

    第37章 重泉若有双鱼寄(三)

    “看来,你已经察觉了?”

    夜色中,那道低蛊的嗓音像是笑了,尾音里曳着几分戾然的愉悦。

    慕寒渊抬手,按住心口。

    他阖了阖眼。

    无人能见,而独云摇曾见过一眼——他此刻所感知的心口正中,贯穿着一柄“不存在”的匕首。

    如星光凝练,如神魂之质。

    从葬龙谷离开后,醒来之时,它便一直在了。

    “幻境里,那把匕首是你给她的。”慕寒渊低声,“那不是龙鳞匕。”

    “知道又如何,你要去告状么?”

    慕寒渊垂袖而立,那点霜意已从他眉间褪尽,此刻话声听起来也温和渊懿:“连显影都做不到,只能藏在翳影里、同我一人交谈的孤魂野鬼而已。你的存在有什么资格被她知晓。”

    “——”

    满城的夜色忽然翻涌起来。

    远处月下的山林呼啸,光华骤消,悬于天际的清月被涌动的阴云吞没,如魔焰噬月,狂风骤起。

    夜市里的行人不知所措地惶恐躲避。

    而树下,人影幢幢间,唯独静立的慕寒渊一人能听到,那道潜藏在夜色中暴戾疯狂的声音:

    “我若是孤魂野鬼、你又好到哪去!”

    随耳旁戾然话响,慕寒渊听到了虚空里一声弦音如杀——

    刹那之间,他识海中仿佛千剑尖唳,万鬼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