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图书馆就位在市中心,正因为如此,车位非常难找,我于是将车停在颇远的地方,和伊若黛两个人徒步走了过去,考虑到等一下必须进去图书馆里头,伊若黛的武士刀被我强迫留在车子里,对于这点她似乎非常不情愿,不过最后还是乖乖照办。我看到她这样的情绪反应,觉得非常有趣,或许这是使用冷兵器的人才会有的情感?我对于安放在腰侧的那把点四五手枪可没有类似这样的情感在。
「嘟啦,乌衡哥哥,我们到这里要干嘛啊?」
「找资料。」
面对伊若黛的询问,我的回答倒是很简单。我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旧报区,运气不错,刚好有两个空位。
「是要找旧报喔?要找什么?」
看到她一脸疑惑,我只好稍微解释一下我的想法。
「伊若黛,你知道我们手上这两起命案,有什么相同之处吗?」
「死者都被吃掉了。」
「对。那么,这两起命案的『不同』之处呢?」
伊若黛果然露出疑惑的表情,这倒不是因为这两个命案没有『不同』之处,相反地,这两个命案的不同之处简直不胜枚举,会因此而迟疑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我会这样问当然有我的用意,虽然我对于我的推测也没有百分之百的自信。
「嘟啦,好难喔。有提示吗?」
「提示就是,跟这两个命案的『相同』之处有关。」
这次她倒没有想很久,很快就有了答案。
「是……吃法。」
「答对了。」
我轻轻击掌表示讚许。
大部分的连续杀人狂都有一种执念,对于他们的犯罪,往往有某种『规律』存在,例如美国的杰佛瑞还有日本的宫崎勤都会在犯案之后,割下被害者身上的肉块带回保存纪念。套用在我眼前的这两个案子上,这个『规律』很明显的就是『吃人』,然而,在这一点上,这两个案子有显着的不同:黄海华的尸体只被吃了三分之一左右,料理方式也是简单的炒饭还有生吃,但路艾儿的尸体则被费心做成了肋排。
犯人是同一个,至少现在搜查的前提是如此。那么这样的差异或许可以被解读成犯人的一种『进化』,也就是对于自己以被害人的死亡做为画布所创作的图画,有了新一层的进步。如果这样的假设可以成立,将时间轴倒退回去,应该可以发现犯人犯罪的原点,或许是一件被特别科忽略的悬案,或许是骇人听闻的吃人命案,甚至也可能只是一桩单纯的杀人未遂案,无论如何,如果找的到这样的原点,那么在原点的周围应该多少会有蛛丝马跡留下,这样一来,搜查的原点也就逐渐成形了。
「嘟啦,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直接用网路查不是比较快吗?」
伊若黛提出了她的疑问,从某个角度来说,这样的疑问并没有错。
「但是我并不知道我想要找的是怎样的东西。说不定那样的案件只会被放在精神病患的诊断案例当中不是吗?或者会出现在某个刚好知情并且将情节改编成小说的作家笔下,如果利用网路搜寻的话,没办法做到这个程度的搜索。所以没办法,慢慢来吧,你如果觉得无聊,就到旁边休息吧,我很习惯作这样的事,应该不会花太多时间的。」
伊若黛看着旁边的陈年旧报,表情担忧。
「万一根本找不到那样的事情怎么办?」
「那也没办法。」
她嘟着嘴,在我身旁的空位坐下,就在我以为她要趴下去睡觉的时候,她却从旧报堆里拿起一份报纸。
「嘟啦,那么就开始吧!」
我沉默不语,也拿了一份报纸开始找寻需要的资讯。一切好像都没有什么改变,但我知道,我看待身旁这少女的眼神,已经转变了。不知不觉间,她的身影与某个现在只活在我记忆中的女子倏然重叠,但却绽放了更为美丽的姿态。老闆将这名少女派给我,是有意的吗?我想那是不可能的吧,我自嘲地无声笑笑,虽然老闆早就超脱一般人的概念,但要是能做到这种地步,那大概真的得用妖怪来形容了吧?
「嘟啦,你一个人在那边笑什么啊?」
大概是我嘴角抬起的幅度太过明显,身旁的她这样问我,头也没抬。
「啊,没有什么。」
「认真点啦!乌衡哥哥,像这样傻兮兮的呆笑是不可以的唷。」
「是、是。」
因为一直想着这样那样的事,我很难用自信的口吻说我确实是认真在工作,而且这样的工作本身就具备了单调、乏味以及伤眼三大要素,当我看完三年份的报纸之后,其实比较想要去吃个饭、休息一下,但是看到身边的伊若黛仍然不露疲态地专心阅报,身为专业干员的自傲没来由地从心底窜起,硬是撑着继续看了下去。
最后,就在我以为今天不可能找到任何线索的时候,一则小小的报导吸引了我的目光。那是距今四年以前,十一月的报导,虽然是在社会版,但报导的篇幅相当小,从标题就可以大概判断出这则新闻不被重视的理由。
「伊若黛,你看这里……『女子离奇死亡,遗体疑遭狗啃』。里面有说到,目击者看到某个男人在啃食死者的尸体。怎么样,这很像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吧?」
「咦?真的吗?」
伊若黛放下手边的报纸,凑了过来。
「真的耶……乌衡哥哥,你觉得这就是了吗?」
「我希望是这样。」
伊若黛露出了兴奋的表情,跃跃欲试。
「那我们这就出发了吗?啊,可是这上面没有写目击者的名字耶?」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准备把报纸拿出复印。因为待在同样的位子太久,身体已经发出酸痛的感觉,或许我的身体机能已经不能跟刚出道的时候比了吧?但是还得再熬几年才能不用跑外勤,光用想就觉得是件麻烦的事。
「不用担心,这上面不是提到了事发地点还有死者的名字吗?而且报导的记者也有在上面署名,我想无论如何都可以很轻易地找到继续下去的线索的。慢慢来吧,搜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伊若黛点了点头,像个乖巧的小妹妹一样地跟在我身后。我将刚印好的资料拿在手上,心中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走。现在的情况,就好像是我们正沿着兇手的足跡一路前进一样,说不定会在某个地方遇到兇手之前留下的陷阱也说不定,既然这样,也许不要太过躁进会比较好,一步一步稳妥的准备,然后将兇手一口气逼到死角。
虽然这样想,但我却下意识地感觉,这个被我追躡的对象,说不定根本不是我能逼到死角的对象。摇摇头拋开这样的想法,明天就先去命案现场一趟好了,总会有人对于这种事情还有印象的,到时候就是我展现真正实力的时候了,为了这个目的,今天晚上还是好好休息比较好。
走出国家图书馆,已经相当晚了,这天晚上刚好是满月,也没有什么乌云,甚至还有沁凉的夜风相随,感觉非常舒适,美中不足的是整天都活活泼泼的伊若黛好像也累了,安静的在我一旁走着,或许是过份的安静了,我有些不习惯,但是这几年来整天都跟充满尸块的兇案泡在一块,就算有战斗员一起出任务,对方多半比我还冷漠,久而久之,原来我竟连开个话题也不行了。
想到此处,不免有些伤感,我距离正常人的世界,竟然这样的遥远啊。
「乌衡哥哥,那边好像怪怪的。」
伊若黛低声这么说道。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几条街外,在我的车子那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我心中讶异,脚步没有放缓,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有五、六个人吧,在砸车呢。嘟啦,要我去把他们砍光光吗?」
伊若黛的耳目经过改造,果然不同凡响,但是会有谁这样明目张胆地在这里砸我的车呢?异样的气氛缠绕着我,隐隐约约发酵着一种不安。
「不急,看看情况再说。」
再走近一点,人影渐渐看的清晰了,一共是六个人,五男一女,那五个男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相同处是手上都拿着一根手臂粗细的长铁棒,那些铁棒在他们手上简直轻若无物,而他们就用着铁棒敲击我的车,虽然我并不是那种爱车成痴的人,但这辆车好歹伴随我度过不少日子,这景象还是让我有些肉痛。
但我却不敢发作。光看他们挥舞铁棒的力量,我就大概猜想的到他们的身份,更何况领头的那名年轻女子我是认识的,她顶着一头又柔又长的黑发,穿着时髦的皮衣皮裤,虽然标緻的脸蛋上悬掛的是让任何雄性都会头晕目眩的微笑,但我却知道她眸子里连一丝暖意也没有,事实上,这女人从不避讳自己特出的性向,她真正的微笑向来只对雌性绽放。在距离一条街的时候,她也看到我了,我们都选择保持沉默,一直到我和伊若黛两人走到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