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话窜进了杨灵籁的耳朵里,她脑袋里的线缠了又缠,乱麻一团。
曲漱玉在一旁也未好到哪里,她从来觉得姨母和熙,往常处置下人或会稍显凶斥,却未如今日一般叫她俨然失声。
本是捏在手心的一场对峙,临到头,手心却肿了,没觉得多疼,就是心里翻来覆去的想,今日长公主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而咸阳侯府的别夫人是否又真是如陈繁所说是个不爱出风头的单纯妇人。
可是越想,竟越是觉得头疼。
盈月在一旁却是不如她般淡定,搀着人回院里的动作都带着些许急躁,夫人也真是心狠,竟然说打就打了,姑娘竟也不闪躲。
可就是徐氏,都未曾打过姑娘的,夫人她…
二人心思杂乱地往回走,却碰上了正大步也跟着往王氏院里去的吕献之。
“公子!”
察觉到语气里的些许不同寻常,吕献之故意放慢了脚步,原本想躲闪过去的动作都忘了。
谁知也是这略扫一眼,就注意到了杨灵籁奇怪地姿势,手肘被盈月举着,掌心却是朝上,再看,就已能分辨,是受了什么伤。
他来之前也在屠襄那听得王氏将人叫了去,如今…是被罚了。 杨灵籁也察觉到了他视线里的探究,却只是把手从盈月手里收回来,落在身侧,催促道。
“郎君不是也要去寻母亲,还是快些吧,静鹿园离这远,不方便耽误。”
没听到哭诉、撒闹、发火,他却比从前任何一次都心里闷得慌,憋了憋,却也只朝盈月吐出了一句。
“去请云鹤堂的方医师来,万万不可拖着。”
“是。”
盈月回头瞅着远去的人,也有些闷闷不乐,公子怎的也不问问姑娘为何受伤,伤的疼不疼,要不要紧,就这般走了…
可姑娘也不在意,只是摆了摆手,又走神了。
吕献之在石径走地衣衫扬起,便连不小心蹭到路旁种地花草沾了泥土都未曾在意。
他何至于去问杨氏受了什么伤,他原是比谁都清楚,戒尺打在手心,打在背上,到底是何滋味。
见着王氏的第一句,“母亲为何要如此罚杨氏?”
上来便被亲生儿子质问,王氏也怒了。
“怎么,你是觉得你母亲罚错了,亦或者是杨氏作出这等悖逆之事,不该罚?”
“她做了何事该罚?”吕献之脸色也冷了。
处在一旁的曲漱玉暗自心惊,表哥她竟当场顶撞姨母,还是以如此不敬的语气。
原本被杨灵籁吓了一场,亲眼目睹那纤细的戒尺凿进人的肉里,如今又是母子强硬对峙,她十分受不住了,摇摇欲坠。
“阿玉,你先回去。”王氏发了话,她还不至于叫侄女在这呆着看自己的笑话。
“是。”
临踏出门槛,曲漱玉回头又瞥了一眼那道站的挺拔的背影,心里涌上些许不好的预感,姨母向来不喜子女顶撞,表哥这次怕是又要受苦了,可她…却是帮不上什么忙。
合上门来的王氏,与平日的模样是完全不同的。
对着杨灵籁如此,对着吕献之,有过之而不及,整个室内的空气好似都不流通了,气氛压抑的像是阴雨之下的黑沉天空。
“你是想为杨氏,朝我这个母亲鸣不平?”
极端的愤意灼伤人的耳膜,可吕献之只站那一动不动,是不知多少个白日亦或者夜里养成的无关痛痒。
他没有颤抖,没有生气,没有悔意。
“是,儿子觉得母亲罚的,重了。”
“杨府未曾尽心教过她,母亲若要教,也要行正名端,听一听来由,再行判断不迟。”
王氏摔坐在椅上,满眼不可置信。
“没成想,我养了数十年的儿子,杨氏不过短短岁月,便将你教的百般不是。”
李嬷嬷也是满脸心惊,“九公子,夫人对三娘子不过小小责罚,是为惩戒她在长公主府内的僭越之举,本就合礼数,何来重了。”
可李嬷嬷眼里一向听话的九公子,今天就跟吃了火药一般,那双冷淡的眼里,添了几分火光。
“错了,就要罚吗,罚,就要这般吗?” 这一句话不仅是他自作主张为杨灵籁出声,更像是为曾经日日夜夜里的那个他替天行道。
惩戒,是一个说着极好听的话,错了就要惩罚,可何为错。
未曾熟习策论是错,未曾次次名列前茅是错,未曾一味顺着父母意是错,未曾几乎醒来睡着都在学问上下功夫是错。
活的太轻松是错,睡个舒服的枕头是错,出府是错,为人追逐也要反省己错,到底做的多般好了,她们的话里才没有错。
这一生近乎吼的质问,让王氏几乎怒火上头,她将这归咎于忤逆。
“错,就该罚!”
“罚,就要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