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正忙,概不见人,奴婢不敢违逆,娘子也不需在这浪费口舌,快些离去的好。”
轻描淡写几句就叫盈月气地直跺脚,回头朝杨灵籁诉苦,“娘子。”
“好了,祖母既是还忙着,我们便在这等一等,急什么,惹了老太太不快,可就是你这丫头的罪过。”
“是,奴婢不敢。”盈月虽站了回去,可却是朝那婢女斜了一眼,愤愤不平。
院外的人不让进,可院里的人不是瞎子,更何况老国公也在,自然听见了动静,不顾冯氏面色极差,朝外问了一句,“外间是何人?”
跟随他一同来的侍卫强先院里的婢子嬷嬷回了话,“国公爷,是九娘子。”
老国公拧眉,不知他这会算计的孙媳又来做什么,今日他亲自走一趟免了人的禁足,便就这般忍耐不得,上赶着掺和。
坐在一边,气本来就不顺的冯氏面色恼怒,“她来做什么,既是开恩免了她受罚,如今又来生什么事,破落户里出来的女子算计地好抬进了府里,真当自己是什么东西!”
“李嬷嬷,你将人带回去好好教一教,我吕氏未曾会有这般不知礼数的新妇。”
此话一出,整个堂内都静了,奴婢丫鬟们各个垂头不敢多看,老夫人这话可是当众打国公爷的脸。
“李嬷嬷,你去将杨氏唤进来。”老国公话里已然是怒火中烧,他方才还说过这新妇配与献之乃是良缘,茶盏一事本就属误触,罚了儿媳妇已然是杀鸡儆猴,再添一个新妇,是要将整个二房的面子都踩在脚底。谁知后脚这人就当众给杨氏脸上难堪,亦是踩在他的脸上过河拆桥。华氏说的果真不错,这冯氏偏待之心,昭然若揭,是一点都不顾忌了。 夹在其中的李嬷嬷成了受罪人,左右不敢违抗,结实地跪在了地上请罪,“国…国公爷,老夫人息怒。”
“吕雄关,你什么意思,这里是东院,是荣褐堂,我不是华弄清,你朝我的人耍什么威风!”冯氏气的眼都红了,这么些年,她已不知有多少孙儿,可是在他面前,总是要吃苦头,凭的什么,她冯氏一族荣耀加身,家运繁昌,一介武夫尔敢嫌恶。
吕雄关铁青着脸,不愿看她撒泼,吩咐身后侍卫,“叫杨氏进来。”
“站住!”冯氏怒得直发颤,指着已然跑出去的人,咬紧了牙,“不许去!”
“你在这发什么疯,叫人白看笑话。”吕雄关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年轻时从不服软,临到老了更是脾气渐长。
“吕雄关,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杨灵籁不过刚刚站在堂外,就听见了冯氏的怒音,待听清骂的什么,即便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往里走了,原来冯氏这么勇的,连国公爷都敢骂,二人关系怕不只是僵那么简单。
而原本下决定的吕雄关也后悔了,叫杨氏进来,反倒是看了自己的笑话,可虽是后悔自己草率,他却也不会承认,反倒是将脾气全都朝着冯氏发了出来。
“还不住嘴,让小辈看了笑话,你我这张老脸到底还要不要。”
冯氏冷哼一声,往手边一扫,茶盏正巧被拿了出去,便狠心从碟子里攥了几块糕点,朝着吕雄关的脸便扔了去。
“我不要脸,分明你这个老匹夫混球!”
一时躲闪不及,吕雄关从头发丝到胸前衣襟内里皆能肉眼可见糕点粉末,狼狈至极,浓眉快要拧成绳结,鬓角都跟着嘴部颤抖,“你这娘们,简直不可理喻,我看你是跟着王氏一同疯魔了!”
杨灵籁不敢在外看戏,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夫老妇当真打起来,国公府一家子都成笑话了,她赶忙使唤带的婢女给国公爷收拾衣衫,“祖父莫气,家和万事兴,祖母也是一时昏头,定是前些日子被母亲气坏了,才会如此口不择言。”
王氏这个挡箭牌,她是用的顺手且高兴。
吕雄关脸庞皱起的纹路稍稍退下,没再继续说什么,只是一想到他在外行军打仗都没这般丢过脸,偏偏冯氏三言两语,一举一动让他里子面子都丢完了,叫他恨不得掐死,怎的就娶了一个如此妇人,大事看不清,小事看不明白,办的都是糊涂账。
他气愣地拍了一下座椅扶手,才恨恨坐下。
第62章 夫妇一体
哐当的声音叫杨灵籁不由得站地远了些, 生怕自己受到丁点波及。
老国公长了一副魁梧大汉的脸,棱角分明,可吕献之却没遗传, 反倒是生了暖阳前都让人觉得如冬日的模样, 疏离且冷漠。
但至少这种淡漠和冷清不会让人生出恐惧,而老国公只是随便一抹脸,眼神便如尖刀, 不仅含着嫌弃, 好似下一刻便要暴怒来一拳。
早前见时,或许只觉得是长辈一贯的不苟言笑, 如今,她是懂了, 这位,不是有耐心的人。
而冯氏在这般情况下还敢当众给人难堪,定是打心底的怨怒, 不知是一时,还是积攒多年。
杨灵籁突然有些后悔没强拉着吕献之来了, 与这般情绪不稳定, 瞧着时刻都会突然愠怒的人待在一块, 小命不知何时不保,她做这么多,可也得保住小命活。
如今这个朝代,男尊女卑, 又有天生的体力差距在, 况且她今日身着襦裙, 一层又一层,便是逃命都难受。
冯氏或许也是觉得不该再当着旁人的面闹出笑话, 手上再没了什么异常举动,只是转而凝眸盯着她,让人毛骨悚然。
在两个都有些毛病的人面前,杨灵籁心里虽忐忑,但面上还是该如何便如何,笑地没一点假意。
“祖父懿安,祖母慈安。”
“三娘今时来,是带郎君的心意一同谢过祖父、祖母宽宥,铭感五内。”
“此事与献之有何干系,既独独你做了错事,便不要叫旁人拉来做挡箭牌,我是做主放了你出来,可你当日行径实在不堪,如今又不知进退地跑来荣褐堂,我看,再罚你一次的日子也不远了。”
冯氏冷呵几声,微微眯着眼,教训人的模样是做惯了的,极有威慑力。 “孙媳与九郎乃是夫妇一体,荣辱与共,怎会没有干系,祖母这话孙媳不懂。”
“在项脊轩禁闭的日子里,孙媳照着祖母所罚错处一一思虑,是真心想改的,您若是这样一棍子打死,可真是叫孙媳一腔热情都逐水飘零了去。”
她故意将话说地慢了些,声音低了些,只差将委屈二字刻在脑门之上。
“你反省,你若当真反省,还会不知孝义地站在这与我争辩?”
“别以为扮几下委屈,说几句好听话,就能糊弄过去,我是年纪大了,可也还没到脑袋昏聩的地步。”
冯氏似笑非笑地瞧她,毫不掩饰的嘲弄和讽刺,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
杨灵籁没被这冷笑乱了阵脚,反倒依旧面子不改色,仿佛这训斥的并非是她,而是堂中不存在的另一人,而她只是随意来看个笑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