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水遥自己拿着鱼竿,打从樱桃树下走过,被红艳艳的果实压弯了的枝条打了头,她眼馋牙酸,忽然就想吃樱桃毕罗了,于是和侍女们一起摘了许多,用裙摆兜着,就往灶房寻徐大娘去。
徐大娘做得一手好毕罗,樱桃馅的,酸甜可口,是她最拿手的。
这样想着,便已是口舌生津。
那边厢,蒙炎见荔水遥要走,立时扔下锄头大步流星的追了上来,一把握住荔水遥手臂,目光死盯着她绣着折枝腊梅的胸围子。
荔水遥正两手牵着裙摆兜樱桃呢,见他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的肌肤烧穿似的,雪白水嫩的腮上立时就浮现了红痕。
这时田里传来荔红枝撩逗鲁王的娇笑声,荔水遥心念一转就知道他想看的是什么了。
“荔红枝跟你说什么了?”
蒙炎比荔水遥高出一个头,他双臂将她围拢时,就把她遮的严严实实,探手那么一抓,惹得荔水遥浑身一酥,一颗一颗摘的那些大红樱桃散了一地。
荔水遥仰头瞪他,星眸覆雾,赌气道:“才一支红豆钗你就受不了了?我那里还有十支呢,从我六岁学女红起,每年生辰我为他绣制一条腰带,他亲手为我制一支钗,我们在长辈的默许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长大,情深意浓,更有亲情牵绊,岂是你能比的!”
一番话仿佛一筒锋锐的羽箭,箭箭插在蒙炎的心窝里,他双眼发赤,死盯着她。
“给我。”
“姑爷莫恼,在奴婢这里。”兰苕慌忙从香袋里拿出红豆金钗,颤巍巍双手奉上。
蒙炎拿在手里,当着荔水遥的面,徒手折断,拆毁,扬手猛的一掷,“咚”的一声落水,惊的那尾鲤鱼一眨眼消失不见。
“毁了这一支,我那里还有十支呢,再也不会让你找到。”
九畹被蒙炎身上冷戾的气息所慑,两股战战,哀求道:“娘子,求您别说气话了。”
“我偏要说。”荔水遥一指点在他心窝里,眨眼间,豆大的泪珠滚落,“你又是什么好人,你说的,不过是偏爱我的皮相罢了,荔红枝与我相似,你就允她靠近,偷偷占寡妇便宜,你就是个纯纯的老色1胚!”
说罢,扭身便走,“怕他作甚,咱们做咱们的樱桃毕罗去。”
蒙炎僵在原地,头皮气的发麻,脑子混沌,好半响,荔水遥走远了,他才怒而反驳,“谁占寡妇便宜了?!谁老?谁老!”
第016章 如她所愿
日暮时分,莲湖岸边的花木果树上落了许多鸟雀,或立在枝头倦倦缩着脖子假寐,或蚕食红透了的樱桃,还有的双双对对交颈依偎着。
春晖堂饭厅撤了晚食,鲁王随蒙炎到外院去了,荔水遥带着荔红枝回了正院,蒙玉珠借口吃点心吃撑了没来,彼时厅上只剩下老两口闲坐话家常。
“这樱桃毕罗以前也在咱们老家县城买来吃过,一股子沤烂了的味儿,水唧唧的,打从吃过那一回就记心里去了,难吃,白糟蹋钱,谁能知道,原本是被坑了,买的是馊了的,亏得儿媳再三劝我尝尝,乖乖,酸甜适中,入口绵软,还开胃,也太好吃了,我吃了三个。”
蒙武回味着,咂咂嘴,手上编竹筐的动作不停,“正是樱桃熟了的好时候,明儿多摘些,再做一顿咱们吃。”
刘氏感慨,“我算是体会到了,人家百年世族的确是有底蕴的,只说儿媳陪嫁的这灶娘,今晚上这顿饭做出来真让我开眼呐。”
蒙武笑道:“不心疼聘礼了吧。”
“不心疼啦。”刘氏乐呵呵道:“人才难得。不到京城都不知道,世家女的陪嫁里头竟连灶娘都有,之前听闻说,有些讲究的人家还陪送一个金棺材,意思是,等姑娘去了,就用这金棺材去置办棺材,真真的,傲气又大气,一辈子不必看婆家的脸色过日子,等咱们玉珠说了好人家,我也得给她打一个大大的金棺材压箱底。”
蒙武就道:“咱们玉珠最大的底气是他大哥,什么金棺材银棺材的,有他大哥在,啥也没有她在婆家也立得住。”
“这我还能不知道。”刘氏倚在五福捧寿大红靠背上,又闲话道:“论理,一个耶娘生的,不该差别那么大,可儿媳那个三姐呦,穿着露肉的大袖粉纱衫子,说话行事和咱们老家村头的那群老婆子一样,荤素不忌,豪放大胆,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蒙武编好一个梅花式敞口小竹篮,整了整形状,没答话,想着再便一个鱼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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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繁,夜色撩人。
荔水遥裹上了一件桃夭绣纹的羽缎斗篷,穿上了缕金刺绣鹿皮小靴,拿上钓鱼竿,又吩咐九畹抱上一个青瓷小画缸充作鱼篓,就道:“走,咱们钓鱼去,兰苕留下看屋子。”
兰苕叹气,上前帮着把系带解开重新打了一个蝴蝶结,“虽说天气渐渐暖和了,可夜里还是有些凉意的,娘子爱惜着自己一点,别又病了。”
“你放心,我可爱惜自己了。”
九畹抱着画缸跟在荔水遥身后走出屋门,没精打采。
荔水遥安排荔红枝暂住了西厢房,这会儿她也出来了,身后跟着身材丰满的侍女牡丹。
“小妹,你这是做什么去?”荔红枝打量一眼荔水遥的穿戴和她手上拿的鱼竿,亲亲热热的上前,明知故问。
“三姐做什么去?”荔水遥也明知故问,细细打量她。
荔红枝梳着双鬟望仙髻,额上贴了花钿,脸上点了面靥,用大红的口脂涂了一张樱桃小嘴,穿了一件圆领大襟对穿褙子,领口下缘勒出了两个半圆,挤出了一条深黑的缝,搭配了一条纱罗间色裙,从头到脚,香气扑鼻。
荔红枝不答,拎着裙子在荔水遥面前转了一圈,高抬下巴,笑嘻嘻问,“小妹,三姐这一身如何?”
荔水遥不吝赞道:“风情妩媚,香气扑人,只要是个男儿就会倒在三姐你的间色裙下。预祝三姐,马到功成,得偿所愿。”
话落,径自去了。
荔红枝得意的表情僵住,浑身不得劲,“我这是去约会她的郎主,分她的宠,我不信她不生气,不嫉妒!”
牡丹道:“许是因着四娘子心里有旁人的缘故?”
荔红枝顿时又激动起来,心想,臭丫头真是什么都不懂,搁在以九品中正制定官职的时候,棠九郎的确前途无量,可现在大周朝科举选士,棠九郎想做官就得下场和那些寒门士子同场比试,即便拿了状元,也得从□□品小官做起,可蒙镇国人家开国就被封了骠骑大将军,世袭镇国公,武将里头第一人,这才是真显贵,子孙三代都不用愁前程。她清高,她不屑,我可得趁她长心眼之前抓紧机会。
如此想着,将胸脯高高挺起,直奔前院书房。
临近满月,有月辉照路,主仆两个把灯笼省了,一路穿花拂柳寻摸过去,便见书房门外有两位挎刀着甲的小郎君把守,而书房里头漆黑一片,不像有人在等的样子。
荔红枝浑身的热力瞬息间冷却了一半,扭腰摆臀上前去,盈盈下拜,“敢问两位小郎君,蒙镇国在何处,妾来赴约,白日里蒙镇国与妾是约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