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2 / 2)

    “蒙炎肯定快死了,独孤擎亲自动的手,独孤擎还说,一扎进去蒙炎就吐了他一脸血。若太子哥哥怕事有万一,那我即刻派人严防死守,不许镇国公府的人离京,两手准备。”

    “不,是三层准备。”秦云吉得意的笑起来,“太子哥哥还记得吗,当初母后为了补偿我,选王府的时候,拿了所有王府图纸给我,让我参照着选一座最心仪的居住,我挑中了其中两座,在两座王府之间犹豫比照,最后选了现在这座,另外那一座王府被父皇赐给了蒙炎,蒙炎所得的那座王府,里头有一片莲湖,莲湖底下有一条暗河,这暗河直通城外十里亭附近,昨夜我就派了一队人马出城,命他们伪装起来,在十里亭守株待兔。不管蒙炎是生是死,一旦他企图将妻儿老小通过这条暗河运送出去,一逮一个准,到时候他要是没死,敢和老二合谋对付咱们,正可拿来胁迫他就范。”

    “甚好。”太子眼睛微弯,这才细细观赏屏风绢画,片刻后禁不住轻轻扬眉,“荔氏朽烂不堪,竟还能培养出这等灵秀的小娘子?这一幅画作,拿去与画道大家比较,也不输。”

    秦云吉与有荣焉,昂着头道:“自然不是荔氏培养的,而是底蕴深厚,狡兔三窟的棠氏。太子哥哥有所不知,那荔水遥可不是荔氏的女儿,而是棠伯龄那厮的亲生女,此事说来话长,稍后我让长史写个详细的折略交给哥哥,简言之,棠伯龄的夫人萧氏年老色衰生不出儿子,就拿自己的女儿换了妹妹的儿子,这个儿子叫棠长陵,就是被蒙炎废了根的那个棠九郎,棠荔两家对外都说棠九郎溺水死了,实则被我救下了,改名换姓李长生。”

    “原来是他。”太子一听李长生的名儿就笑道:“那就怪不得能勾动林內侍的心了,谁能想到,世家公子去了根,以色侍人起来,较之扬州瘦马还要精通,倘若是个鸠占鹊巢的东西,那就说得通了。”

    “漏给咱们的信息寥寥,本心还是忠于父皇,父皇假借懿旨,让他去给老二赐毒酒,他一点都没犹豫就把要命的差事丢给了棠长陵,倘若老二发疯揭发出来,那老东西保准一口咬出棠长陵是我的人,毒酒也是我指使下的,如此就把父皇洗脱的干干净净。”秦云吉露出阴森的表情,“黑锅有我这疯儿子背,渔翁他来做,玩的一手好帝王道。”

    太子怔怔望了秦云吉好一会儿,抬手轻抚他脸上狰狞的疤痕,笑道:“我的云吉弟弟是如此的颖慧无双,想来是糟了天妒,才收走了你的俊美,令蠢彘所得。”

    秦云吉蹭着太子的手,乖顺如猫,满心依赖的看着他,“太子哥哥你放心,我一定倾尽全力祝你早登大宝,渔翁也休想稳坐钓鱼台!若万一天命不在咱们这边,太子哥哥也可效仿父皇,一股脑往我身上推便是。”

    太子不敢与秦云吉对视,羞愧难当,一把抱住他,泪湿双眼,“天妒云吉又如何,云吉还有我,只要是你想要的,哥哥想方设法都给你弄到手!”

    “太子哥哥你的大胖肚子顶到我了,有一点难受。”秦云吉咧嘴憨笑,用力回抱,“不过没关系,哥哥需要我,我才活着,若哥哥不需要我了,其实活着真的很无趣。”

    太子听罢,越发觉得自己卑劣,喉头哽咽,“我怎忍心让你独身一人上路,放心、放心。”

    ·

    夜深人静,镇国公府无人入眠。

    蓬莱山上,蜿蜒小径两侧,石灯都被点亮,药庐内灯火通明。

    荔水遥帮蒙炎重新换了一遍药,缠上白绢绷带,笑道:“今日鲁王殿下为你一大哭,可见你在他心里分量极重。”

    “云祥重情。”蒙炎单臂抱住荔水遥的腰,“我与云祥亦是志趣相投。”

    “我知道,你们都是武痴,追求武道巅峰。天还冷,快把袍子穿上吧。”

    说着话,荔水遥轻推开他,将放在一旁的墨色夹纱袍披在了他身上,小心的避开了肩膀上刚刚包扎好的大伤口。

    蒙炎轻一跺脚,笑道:“还在于喜欢收藏兵器,云祥更喜欢剑,我则是偏向于刀,但十八般武器都有涉猎,脚下山腹内就是我的一处藏宝室,走,带你下去看看。”

    “啊?”荔水遥小嘴微张,轻声一笑,“这下头竟还别有洞天呢,我在家里随处闲逛的时候,绕山一周也没发现过入口,你还设定了一道隐藏门不成?防谁呢。”

    “云祥。”

    荔水遥顿时呆住,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蒙炎带着荔水遥离开斑竹榻,走向旁边放置瓶瓶罐罐的多宝阁,挪动了一下一个人面纹彩陶罐,登时就从地底下传来锁链拉动的声响,随即斑竹榻就缓缓往外移位,露出了一个洞,一条石梯蜿蜒而下。

    “只要云祥得了宝剑宝刀,忍不住向我炫耀,我眼馋也偷拿他的。”

    荔水遥顿时笑道:“怪不得你们两人能玩到一块去呢,原来都有顽童的一面。”

    蒙炎拿起一盏灯,带着荔水遥一阶一阶的走向了黑暗。

    “慢点。”

    “嗯嗯。”

    片刻后,石壁上的油灯全部被点亮,就见满室紫檀木做成的陈列架,每一座架子上都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占多数的是宝刀,还有许多是残兵破器,像战场上捡回来的遗物似的。

    石室有三间正房那么大,在最深处堆积着六七个大板箱,箱子里头装的是破损的甲胄和盔,以及一些珠光宝气式样的精巧东西。

    荔水遥拿起一个用碎宝石镶嵌的奇怪镯子,试着往手腕上戴了戴,沉甸甸的压手,“样式粗糙笨重,一点也不好看。”

    “这可不是用来好看的镯子。”蒙炎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按上头的一颗红色圆珠,登时就从镯子外表面上冒出一圈尖刺来。

    荔水遥顿时星眸圆睁,“原来是这个用处。”

    蒙炎再按一次红色圆珠,尖刺缩了回去,荔水遥忙把镯子脱下来,拿在手里仔细把玩。

    蒙炎在那堆珠光宝气式样的东西里扒拉了几下,找出一个黑檀木螺钿盒子,方方正正成年男子手掌那般大,打开看了看就递给荔水遥,“戴上这个试试。”

    荔水遥接在手里细看,便见里头放着一个蝴蝶纹样嵌宝银臂钏,做工十分精美,拿起来沉甸甸的。

    荔水遥戴上了,蒙炎便抬起她的手臂,对准箱子里的旧甲胄,猛地一按靠近手腕处的一只凸起的蝴蝶纹,登时便射出了一支小箭,箭身没入甲胄三寸,只留了一点箭尾在外头。

    荔水遥只觉得小手臂震颤了一下,眼前一花而已,随即看向箭尾,又震惊的看着蒙炎。

    “倘若对准的是人的脖子,彼时那人已经死了。这个你戴着,它与寻常袖箭不同,里头有两只小箭,可出其不意,是打仗时候的缴获,其出处大抵是某个皇室贵胄女眷防身的东西。”

    荔水遥缓缓低下头,轻抚臂钏上的蝴蝶纹,再抬眸时噙着泪,“我知道,可能就在这几日,你们就要有事关生死的大战了,若到了绝境,我会用它抵住自己的脖子保全名节。”

    蒙炎捧起荔水遥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尽力用温柔的语气道:“你误会我了,我给你这个防身的利器是想让你保护自己。遥儿,自从选定了秦王,我翻来覆去想了无数种保全你和全家人的法子,可是都不行,只有把你们放在眼皮子底下我才稍稍放心,可是在决战时,我等同于虎符,我要冲锋在最前面,我实在没有法子周全你们了,也只能分出八百亲兵留在府内,一旦敌人攻破,你们就从莲湖底下的暗河乘小船逃出城去,你还记得方寸山上的太上观吗?”

    荔水遥使劲点头,泪光盈盈,“自然,你把方寸山都买下了,还把太上观翻修重建了一遍,现在太上观是咱们自家的家观。”

    “对,太上观是咱们自家的道观了,我在那里囤积了可供月余的粮食和净水,倘若你们真从暗河逃出了城外就直奔太上观,在那里躲起来,倘若我们成功夺权,我自会亲自去接你们回来,倘若一个月后我都没有出现,那就代表我们失败了,我亦战死,他们必会想方设法搜寻你们的下落,遥儿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寻死,秦云吉很喜欢你的画,他想要你,就一定会找到你。”

    荔水遥带着哭腔,使劲摇头,“秦云吉如恶鬼,我宁死也不会依附他。”

    “你听我说完。”蒙炎蓦的搂紧荔水遥,“云吉云祥是双胞胎,性情虽不同,但他们同根同源,云吉也有痴处,他自幼习画,画道天赋十分不俗,只要你克服对他的恐惧和厌恶,用真心对他,你就会发现他是个极容易操控的人。”

    “我不……”

    蒙炎一把抱起荔水遥放到一旁的石桌上,痴迷的望着她娇艳清绝的模样,“你能做到,就像你最初利用我对付荔氏一样,只要狠下心,凭你的才貌和智慧,你能把秦云吉训成最听你话的狗,就如我,被你迷的事事只想如你意,见不得你皱一下眉头。”

    “我不愿意。”荔水遥扑在他怀里大哭,“我、我因欠你一条命,愧对你,所以愿意以身偿债,我难道是、是人尽可夫的吗?我宁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