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阳吹胡子瞪眼:“跑哪儿去了?我就跟主持聊了两句, 你小子就跑没影了。”
李子舆揉揉鼻子:“随便转转。”
李冬阳狐疑地看了李子舆一眼,不太相信他的话,倒也没多问。
……
后院一处僻静的寮房, 茶香阵阵,满室皆是此起彼伏的落子音,大珠小珠落玉盘,极为动听。
纵横交错的棋盘上,黑白棋子厮杀激烈。
然而,执棋人却是风轻云淡。确切的说,只有手执黑子的人才是真正的淡定从容,另执白子的人面上虽镇定自若, 但额头渗出的薄汗早已泄露出他的焦躁。
顾九卿执一黑子,目光平静地看向对面的男子:“殿下可确定了?”
“不……”司马睿下意识想反悔重新落子,然而下一刻,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落子无悔。”
黑子落下,顾九卿说:“殿下, 你输了。”
“九卿棋艺高超,我自愧不如。”司马睿想要擦掉额头的汗水,又觉得不过是一场棋局就被对方逼的溃不成军,不想让顾九卿小瞧了去,他一边抬手擦拭汗,一边描补道,“何故这般热?莫不是炭火烧的过旺?” 顾九卿扫一眼身后垂侍的陌花:“将窗子全部打开,顺便将炭盆往我这边挪挪。”
陌花垂首:“是。”
“别别……别开窗,将炭盆往你家姑娘跟前挪一些便好。”司马睿急忙道,“九卿怕冷,可别冻着了,我一个大男人这点热受得住,九卿的身子最要紧。”
陌花见顾九卿对她颔首,立即会意,没再开窗,只将炭盆往顾九卿旁边挪了一下。
即使炭盆远离自己,亦没了对弈时的剑拔弩张,司马睿依旧觉得浑身冒汗,不是精神高度紧张激起的汗液,而是面对心上人……热的。
司马睿觉得喉咙有些干渴,仰头饮了几口热茶,哪知热腾腾的茶水入腹,感觉整个人都热腾起来。
他看向顾九卿:“九卿,我……”
一方洁白的帕子伸至眼前:“殿下似乎还是很热,擦擦汗。”
眼前的绢帕不同于其他姑娘鲜艳的款式,除了用料讲究,却是洁白如雪无任何绣样图式。
司马睿怔忪片刻,接过帕子,一股清幽的淡香随之袭入鼻端,愈发教他心猿意马。
下一瞬,凛冽的寒风拂面,伴随着轻咳声。
司马睿一个激灵,神智瞬间清醒。
司马睿皱眉,扭头看向半开的窗户,忍不住责怪陌花:“你家姑娘身子骨弱,怎么又把窗子打开了?”
顾九卿咳了声:“是我的吩咐。”
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司马睿又欢喜又自责,欢喜的是顾九卿主动关心他的冷热,自责的是他让九卿受罪了。
司马睿快步走过去,关上窗户:“我没事。”
他闻着帕子上的幽香,不自觉抬手擦汗,那股子香味扑鼻而来,如他设想的那般愈发浓郁,只是纯白如雪的帕子瞬息沾染上了汗渍,有损它的洁净。
莫名的,司马睿觉得自己似乎亵渎了心中的神女。
他呐呐的:“帕子脏了……我……”
顾九卿说:“脏了便放在桌上。”
司马睿本想顺势拿回去,他不舍地放下帕子,想要将其收入囊中的想法没法宣诸于口。
顾九卿淡淡地扫了一眼司马睿,吩咐陌花取出一个精美的黄花梨木长匣子递给司马睿:“恭贺殿下到大理寺主事,这是贺礼,聊表心意。”
自上次太子母族纵马踩踏案过后,魏文帝就想重用司马睿,只是顾忌吴皇后的面子才没有立即任命。这回借着寻回北嘉郡主一事,将司马睿调离京兆府,主管大理寺。
司马睿是皇子,升降贬谪不是循着官吏升官那套准则,有无官身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掌握实权,能不能封王封爵,能不能离皇权更进一步。
大理寺主审判,主要职责是负责全国各地案件的审核,还有就是审查犯事的达官贵人,能被大理寺关押的都不是一般官员。
虽没具体的官职,但权力却是极大。魏文帝既然让司马睿主管大理寺,其权力凌驾于大理寺卿之上,大理寺卿不确定的案子需得请示司马睿。
更重要的是,可参政议事。
以前魏文帝让司马睿到京兆府做事历练,纯粹是打发给他一个苦差事,压根就没机会上朝议事。
司马睿打开长匣子,里面是一支玳瑁狼毫笔,笔管做工讲究,笔尖齐圆,显然是精挑细选得之。
比帕子贵重多了。 胸中激荡,他不禁脱口而出:“我去向父皇请旨赐婚。”
顾九卿问:“几成把握?”
满腔热忱顿时被一盆冷水浇下。
司马睿垂头丧气。
父皇才开始重视自己,明显是希望自己干出成绩,如果沉溺于儿女情长,父皇定会对他心生不满,前功尽弃。
顾九卿漠然地瞥了一眼司马睿,又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殿下既无把握,我便等到殿下有把握那一日。”
司马睿抱着木匣子傻笑,整个人飘飘然,犹如踩在云端,连自己怎么出的寮房都不记得,淋了雨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