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卿并不习惯被施氏碰触,略一抬手,像往常那般拂开。
施氏显然早已习惯顾九卿的冷淡,也不在意,抬袖擦了擦眼泪:“瞧我,当娘的还没女儿坚强。”
顾九卿淡漠地看了一眼施氏,见施氏双眼红肿,略阖下眼。
施氏絮絮叨叨同顾九卿说着话,但大多都是施氏在说,顾九卿偶尔回应两声。
陌花默默地将食笼里的饭食摆出来,顾桑则拿起箸筷递给顾九卿,催促道:“大姐姐,这都是母亲亲自做的,快趁热吃吧。我也做了一些可以放置的糕点,放在另外的食盒里,大姐姐可当宵夜。”
说罢,伸手指了指草垛边另一个食笼。
施氏面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催道:“快尝尝。母亲已经许久未进过厨房,也不知厨艺退步没?”
施氏出阁前,极擅厨艺,只是嫁人后囿于中馈及后宅妻妾斗法,便鲜少亲自下厨。
顾桑扬唇,不吝夸赞道:“母亲做的,定然味道极好。”
顾九卿手握著筷,淡淡地扫了一眼顾桑,夹了块清蒸武昌鱼,在施氏期盼的目光下,缓缓放入嘴里。
鱼肉嫩滑鲜美,入口细腻。 顾九卿颔首:“味道确实不错。”
清蒸鱼是顾九卿最喜欢吃的,施氏蒸废了四五条鱼方才找回曾经的厨艺,做出此等美味。
施氏喜道:“不错便多吃些,牢中不比家里……”
一顿,施氏心里霎时跟针扎似的难受,九卿遭此无妄之灾,为娘的竟不能第一时间救女儿出狱。
顾九卿慢慢地吃饭,举手投足间端的是一派矜贵优雅,晦暗血腥的天牢并没影响到他用膳的舒适,仿若自家那般悠闲自在。
这般状态倒不像坐牢。
司马睿主审此案,有男主在,肯定不会让女主受刑。
这点倒是不用担心。
顾桑环视一眼森冷的牢房,男主想要改善天牢里的吃食住宿怕是不能,那样太惹眼,男主无法明目张胆地给女主优待。
女主身中寒毒,极度畏寒,肯定受不得天牢里的潮湿,也不知是否会诱发寒毒发作?
顾桑眸眼里腾起一抹忧虑。
好在带了足够御寒的衣物和被褥,且顾九卿被抓当日,本就穿的厚重,即使回暖的春日,依旧身穿冬日的御寒狐裘,想来是稍微抵挡了一些牢房里的湿冷之气。
陌花将厚被褥铺陈在草垛上,又将衣物放在干净的被褥上,方才垂首侍立在旁。
“大姐姐,如果冷的话,切记要及时加衣,莫要受寒。”顾桑动了动唇,细心叮嘱。
顾九卿唇角往右边一扯。
待用完膳,陌花收拾残羹剩汤之际,顾桑偷偷往顾九卿手里塞了一个黑色药瓶,抽手的瞬间,她感觉到冰凉的手指若有似无地划过手心的软肉,带起一抹异样的战栗,她惊了惊,抬眸看向始作俑者。
顾九卿面上淡定如斯,仿佛此番隐秘的撩/拨并非出自他之手。
施氏并没察觉两人私下的小动作,只担心顾九卿吃不好住不好也睡不好,不免心痛难忍。
探视时间有限,在狱卒的催促下,施氏仍不愿离去。
“九卿,一定要保重身子,母亲定会……”
顾九卿打断道:“等便是,不必强做徒劳之举!”
施氏讶然。
顾桑抿了抿唇,适时地开口:“母亲,诚如大姐姐所言,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子歪,想来大姐姐很快便会出狱。”
“真是这样吗?”施氏反问。
顾桑点点头,随即看向顾九卿:“大姐姐,觉得呢?”
顾九卿看着她,嗯了声。
马车内,施氏并未因这番安慰放松多少,仍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顾桑伸手握住施氏的手,软声劝道:“母亲,以大姐姐的机智,既让我们等,必是胸有成算。桑桑并非诓哄母亲,大姐姐肯定过不了几天就会出狱。”
女主身有寒毒,定不会让自己在天牢久呆。
施氏苦笑:“你对你大姐姐倒是有一种迷之自信。” 那是因为施氏不了解真正的顾九卿。
“所以,母亲放宽心便是。”顾桑说。
施氏总算没那么难受了。
顾桑捻起一块色香味俱全的桃花糕递给施氏,随即又给自己捻了块,她一边吃一边不经意地提出疑惑:“宫里贵人们的心思当真难猜,不过一则小小的百业经,为何会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施氏面露讥嘲:“呵,百业经有何问题?不过是人……”
对上顾桑极度困惑的目光,施氏立即意识到这种深宫隐秘之事不足为一小姑娘细道,转瞬改了口,“桑桑莫要多想,都是那太子妃太过可恶,竟以一篇错字百出的经书调换九卿抄写正确的百业经呈到太后跟前,太后是个笃信佛理之人,一气之下就晕了过去,陛下侍母至孝,自是大动肝火。”
顾桑拍拍胸脯,顺势呼出一口气:“好在事情已澄清,大姐姐也知此次被太子妃陷害的缘由,经此一事,想来日后定不会有人再拿此类事大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