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骁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如游魂似的,也不知如何从屋里走出来的。他昏沉沉地抬头,阳光刺的他眼睛刺疼无比,眼前一黑,人直挺挺就倒了下去。
……
直到司马骁被侍卫急匆匆抬走,顾桑一直瞪大的眼睛才逐渐恢复正常。她偷偷瞄了一眼面色淡漠的顾九卿,抿了抿唇,将方才被岔回去的眼泪重新酝酿回来。
几步扑腾回床边,她拉住顾九卿的衣袖,哭的泪眼汪汪,仰着一张梨花带泪的小脸:“大姐姐,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害怕,我真的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再也无人教我写字,再也听不到世上最好听的《山海止息》,再也没人吃我做的桃花糕……呜呜呜。”
“只要想要这些,我就难受的恨不得立马追随大姐姐而去。可是,大姐姐是受神佛庇佑之人,我始终不愿意相信大姐姐会死,只要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要等大姐姐归来。果然,我等到了大姐姐,大姐姐真的真的活着回来了。”
“虽然,康王殿下为了大姐姐能殉情绝食,但他始终不愿相信大姐姐还活着,且大姐姐出事都是他之过。他无法护大姐姐平安无虞,我……我虽然没有康王的身份地位,但保护大姐姐的心比他只多不少。”
要不是男主不给力,紧要关头竟没将女主救下,女主至于落崖么?
思及此,顾桑抬袖抹抹眼泪,不忘给男主上一份眼药:“还有六皇子殿下,但凡他手脚麻利些,大姐姐少遭多少罪啊。”
顾九卿漆黑的眸子微动,右手落在顾桑发顶,低声道:“所以,谁都不及妹妹对我的这份心。”
他垂眸睨她,轻抚她丝滑细腻的乌发:“为了妹妹,哪怕是生在地狱我也会爬回来,找你,见你。”
水雾朦胧的杏眸圆愣愣地盯着他,眼角的泪珠挂在睫端,像是忘了掉落。 顾九卿伸手抚过眼角,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现于指腹。
他轻叹:“让妹妹落泪,原是我的不是。”
顾桑吸溜着鼻子,哭不出来了。
顾显宗听说嫡长女没死,高兴地忘乎所以,急吼吼赶了过来。嫡女遭逢生死,慈父心肠爆棚,正欲好生抚慰嫡长女受伤的心境,谁知屋内气氛着实怪异。
再看嫡女那张寡淡平静的面庞,一点都不像从阎王殿走一遭的神情。
面对他这个父亲,顾九卿连眼皮都没抬,直接将他忽略了个彻底。这跟顾显宗设想的场面完全不同,自家嫡女向来坚强,可也该适当展露出女儿的软弱和对老父亲的依赖。
顾显宗满腹安慰之语顿时有些卡壳。
最后,还是顾桑带着孺慕和依赖的眼神,软声喊了他一声:“父亲,你来看望大姐姐吗?”
嗐!便宜老爹来的真是时候。
女主的‘深情’,她……她她她承受不住啊。
*
顾九卿从万丈悬崖生还的奇迹,与顾桑救姐的壮举一样,成为时下最受瞩目的热议。
“皇家苑林那一片悬崖可是有名的断头崖,从无人生还的先例,顾九卿莫不真是九天神女转世,身受上苍庇佑……”
“就是就是,我家幼弟去岁爬墙都把腿摔断了,一堵墙能有多高,何况是深千尺的悬崖。”
“还有顾九卿的庶妹,听说为救长姐差点也跟着摔落悬崖,没想到顾家内宅如此和睦,嫡庶姐妹关系竟这般亲近,着实令人没想到。”
坊间大多都是赞誉顾家两姐妹的溢词,急转而下,伴随的则是康王司马骁毁誉参半的言论。
事关康王选择救母放弃未婚,一半持支持态度,一半持反对之态。
支持康王的人认为,自古忠孝为重,未婚妻毕竟还没过门,如何算得上妻,怎能重于生母?如果康王选择救未婚妻,估计喷他的唾沫星子都能将其淹死。
反对救母的人大多都是将情爱看的过重之人,尤以内宅女眷、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居多,谁都奢望有一个能为自己付出一切的男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愿景,哪个女子不想要呢?
杨靖儿抱着一只波斯猫,坐在雅间喝茶,听着楼下大堂满是顾家姐妹的赞赏,想到堂姐小产之事,冷哼道:“怎么没摔死她们?”
太子妃被幽禁致使流产,杨家最近不便冒头,便无人去春猎上凑热闹,连带家里姑娘们都被拘在燕京。
杨靖儿虽不关心朝政,但也知道堂姐流产定是跟华贵妃有关。
太子妃虽是被皇后踹流产的,但杨清雅不可能真傻到喊打喊杀定婆母的罪,根本就没告知杨家流产的内情。
一辆马车缓缓从街上驶过。
顾桑用胳膊肘将车帘掀开一道缝,探头往外瞧了瞧:“好热闹!”
“快看,那是顾家的马车。”有人大声道。
原本坐在大堂里喝茶的看客,顿时抻长脖子往外看,甚至有人直接冲到街道上,意图看看顾家那位连阎王都不收的顾大姑娘是何等模样,也顺便看看顾家那位悍不畏死的庶女又是怎样的品貌脾性?
看着众人齐刷刷望过来的目光,顾桑立即放下车帘,缩回脑袋:“几天不见,燕京的百姓未免也太过热情了。”
顾九卿看了她一眼,便重新合上眼睛。
魏文帝借着搜救他的借口拖延返京行程,在行宫盘桓七八日,依旧败兴而归。 同样的招数,四年前已用过,岂会重复?
他要的,从来都不只是那人的命。
*
回府后,顾桑才发现施氏竟病的起不了床,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但清醒的时间甚少,甚至昏睡期间也不停呼唤着顾九卿的名字。
平素爽利硬朗的人突然就瘦的不成人形,像是苍老了好几岁。
室内满是难闻的汤药味。
顾桑不禁惊道:“大姐姐平安的消息,我一早就派人送回府上,母亲知道后病情还是没有好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