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太守皱眉:“整座匪寨?”
林功曹点头:“传闻是这样,也许有夸大其词的成分。”
陆太守面色异常凝重:“此女倒真是个人物。”
林功曹倒了杯茶,递给陆太守,顺势问道:“不知顾九卿一个闺阁女子找大人所为何事?”
陆太守看了林功曹一眼,直接道:“为流民安置问题。”
说罢,便将顾九卿提出的建议一一告知。
当然,略过了一些谈判的细节。
顾九卿对陆太守奉行的是先礼后兵,虽然陆太守觉得顾九卿的举措不错,可以帮他解决眼下流民的困境,但被一个女子指点政务,让他感觉受到了莫大的冒犯,也让他觉得自己无能。
虽然,陆太守确实为流民的事焦头烂额,但不承认自己以及手下官员无用。
然后,陆太守就被顾九卿敲打威胁了。
顾九卿似笑非笑道:“陆大人,可知我为何找你,而非青州太守?”
陆太守只觉得顾九卿无比狂妄,怒道:“本官如何知晓?”
顾九卿玩味道:“因为青州太守已是必死之人,而陆太守却在生与死之间徘徊,我愿意给大人指一条生路。”
陆太守政务能力稍次,人品也有瑕疵,但并非草菅人命鱼肉百姓的昏官。只是深受儒学思想,拉不下脸面承认顾九卿一个女子比他更有政治才能。
更重要的是,顾九卿竟握着能毁了他官途的把柄。
一个远在燕京的闺秀,却捏着一个地方官吏的要害,这是何其可怕之处。
陆太守被拿捏了。
顾九卿离开前,轻飘飘地说:“陆大人只要谨记,你我初心皆为百姓。至于毁人仕途的事,我没兴趣。”
陆太守当时特别愚蠢地问了句:“你不怕本官杀了你?”
顾九卿冷笑:“陆大人大可一试,是你的人先关照我,还是我的人先关照大人?”
陆太守一噎,彻底被拿捏住了。
“可行否?”陆太守看了一眼林功曹,问道。
林功曹思索了一番,大赞道:“妙啊。那些豪绅大户在城外施粥也不过是图虚名,但施粥不过杯水车薪,不能真正解决流民的安置问题。如今,不过同样是给于虚名和一些小恩小惠,却能让他们争先为官府分担一部分流民的压力。”
顾九卿提出的措施是,一是让世家大族、商户等手握大量良田的人雇流民耕种,让流民卖己为佃农,朝廷没有减轻赋税的政策,但拥有田地的主家却可自行减免佃农上交的粮食数目。当然,无利不起早,按照乡绅大户接纳流民的数量,官府除了给于名声上的嘉奖外,更为其家族子弟提供免试的州学名额,如果其中读书优异者,优先推举至燕京最高学府国子监。
商户经商,也可给于一定优待。
官府针对商户的政策稍微放宽些,漏出来的可是白花花的钱财,远比流民交的那两三瓜歪枣多多了。
二是,有保家卫国之心的男丁流民,给其盘缠与路引,让其前往边军从军。既有口饭吃,又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加上政府设立的屯田,开垦荒地,建立收容所,发放救灾钱粮等一系列安抚流民的政策,很快便能将流民妥善安置。
毫无意外,豪绅大户全都鼎力支持,显然官府给于的是实实在在的好处,比施点粥带来的虚名更有价值。尤其是关于读书的破格录取名额,为族中子弟读书,拿钱财去疏通关系撒出去的银钱亦不是一笔小数目,甚至比流民上交的粮食高出数倍。而且,流民是帮他们种地,怎么看都是利大于弊。
有些家中缺仆婢丫鬟的,也优先从好手好脚的流民中选买,签死契还是活契,以流民意志为先,反正价格比人市还要便宜。 流民被井然有序地安置。
常氏见无家可归的流民着实可怜,也去买了一批孤苦伶仃的女孩入府为婢。
顾桑和顾静在院中纳凉时,正巧看见管事嬷嬷领着一群面黄青瘦穿着破烂的小女孩入府。
女孩们从未见过如此漂亮好看的宅院,脏污的脸蛋表情木讷,却又忍不住好奇地偷瞄。
管家嬷嬷皱了皱眉,却没出声呵斥,等女孩们梳洗吃饱饭,再教规矩也不迟。
顾静看着这些流离失所的女孩们,有些难过道:“我听嫂嫂说,这批新买入府的都是在水患中失去父母的孤儿,她们真的好可怜。”
顾桑说:“堂嫂和堂姐皆是宽仁慈和的主子,她们来了这里,至少以后不会忍饥挨饿,每月还有一份不错的薪资。”
古代买卖人口自由,下层百姓生活穷困潦倒,处处都是剥削与不公。
幸亏她穿的不是流民,她是忍受不了卖身为奴,还不如让她死。
女主虽然帮助陆太守解决了流民问题,也只能算是勉强解决温饱,并没动富商权贵的利益,底层百姓依旧生活的水深火热。
毕竟,大环境如此。
顾桑低头看着自己细弱嫩白的手。
这就是一双软弱无力的手,什么都做不了的手,她轻轻握手成拳,也只抓了微薄的空气而已。
她摇了摇头,笑自己,瞎触动什么。
顾桑坐了一会儿,起身回屋,刚到小院,迎面碰上正要出门的顾九卿,陌花和陌上以及四位护卫跟随其后。
她愣住:“大姐姐。”
顾九卿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道:“在麓州等我。”
顾桑定定地看着顾九卿,知道他是铁了心让她呆在麓州,她急道:“大姐姐,我知道雍州行非常危险,你是不愿让我置身险境,才让我留下。但是,你也会遇到危险,我必须同你……”
话未说完,顾桑只觉脖间一痛,眼前一黑,整个身子顺势歪倒在顾九卿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