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里曲折弯绕,清幽雅致,闹中取静,与外面的喧嚣隔绝。
二楼临街小室,幽幽书墨香混着四溢的茶香,让人说不出的惬意神清。
室内两男子临窗而坐,一边品茗,一边对着壁上画作品鉴。二人衣着不俗,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派风流,只是一个坐轮椅,一个面带银质面具。
坐轮椅的是齐王司马贤,虽双腿有疾,依旧不折损于他的天家贵胄风范,温雅,贵敛。
而戴面具的男子则是来历成谜、满腹心机谋略的文殊公子,齐王的门客兼好友,如果忽略那张冰冷的银质面具,不看脸,单论气度背影身段来说,此人绝对当得起风度翩翩的公子之称,颇有世家清贵公子之风。
文殊公子轻啜一口清茶,安静地听着司马贤评赏新到的南朝古画,时不时的轻点下头,表示赞同司马贤的观点。然而,除了那双面具之外深黑沉静的眼睛,无人可窥其真正的情绪。
司马贤也看不透他,一番高谈阔论下来,只得了文殊公子微不足道的几下点头,看似认真听他讲话,实则漫不经心。
他看向文殊公子:“先生,可还有其它高见?”
如此直白的问出来,对方再点头可就说不过去了。
文殊公子轻转茶盅,随意扫了眼挂在墙壁上的画,道了句:“确是难得的佳作。”
司马贤:“……太敷衍了,说了等于没说,普通的画作入得了虚白水榭?你……”
话还没说完,便被文殊公子一语截住:“说正事。”
言外之意指他铺垫太多,司马贤一噎,不自然地笑了笑。他也想直奔主题,这不是好久不见嘛。文殊公子明明是他的谋士,是给他出谋划策的人,可他也不是随时都能见到对方,此人的行踪就像他的来历一样成谜,每次办完事情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有事找他,必须用特定的方式才能联系上人。
燕京城就这么大个地方,也不知道藏身何处。
司马贤笑看着文殊公子,说:“吴章死了。”
文殊公子眼也没抬:“我知道。”
司马贤:“国舅爷病倒了。”
文殊公子:“知道。”
司马贤又道:“虽已结案,可太子仍在暗中调查此事。”
文殊公子抬眼:“嗯。”
司马贤讶然:“什么都知道啊?那你可知吴章为何而死?”
文殊公子执杯饮茶,淡淡道:“不是王爷的手笔么?”
司马贤泄气道:“没劲儿。”
文殊公子放下茶盅,说:“王爷倒是替六皇子挡了不少麻烦,原本吴国舅已经疏通狱中关系,只待吴章斩首前以死囚犯李代桃僵,将吴章送出燕京,只可惜计划还没实施,人就死了。”吴章一死,吴国舅病倒,也就没法报复六皇子。
“倒是便宜了老六。”司马贤拧眉沉思,“我是真没想到老六竟然有魄力直接判了吴章死刑,他难道不知道会跟国舅爷彻底交恶,皇后和太子那儿也落不了好?”
文殊公子说:“或许在圣上那里落了好。”
司马贤哼笑了一声:“父皇对老六‘铁面无私’的做法确实很满意,明面上没表示什么,但老六头上代京兆府尹的帽子该换了。”如果不是照顾皇后母家的心情,恐怕六皇子早就挪了地方。
司马贤叹气道:“早知道就不多此一举,反正吴章死不死的,也无关紧要。”
文殊公子认真道:“不,吴章必须死。”
康王和太子的争斗,需吴章的死拉开序幕。
司马贤一愣,随即眯起眼睛:“嗯,确实要死。”
只是阴差阳错帮了老六,让老六在此次命案中大放异彩,他有些不高兴罢了。
文殊公子穿着厚重的鹤麾,窗棂紧闭,屋内似乎有些闷热,他抬手略微推开窗,街上的热闹喧嚣顿时入耳,他回头看了眼司马贤,淡然的声音有些缥缈:
“六皇子不足为惧,暂时翻不出什么风浪,王爷不必浪费时间在不成器的人身上。”
司马贤搁在轮椅上的手用力收紧:“是这个理儿,康王和太子才是心腹大患,尤其是太子。”说到太子时,司马贤目光中慢慢渗出一丝狠劲儿,绝然不同于外人眼中的仁厚贤名。
“只是下一步……”
司马贤一顿,见文殊公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外,遂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视线落定处是一个求签占卜的卦摊,算卦的是个半老头子,周围挤满了问卦解签的男男女女,大多无非是问前程问姻缘。
看了几眼,司马贤并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先生如果对卦象感兴趣的话,不妨哪日去护国寺求上一签,寺里精通此道的高僧算命才灵验,这些行走江湖摆摊的不过骗钱挣口饭吃罢了。”
文殊公子没接话,抬头看了一眼越发暗沉的天空,拢了拢衣襟,低喃:“快下雨了。”
说完,起身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说:“目前什么都不要做,否则反引其身,适得其反。至于下一步,待到合适之机我会告诉王爷。”
司马贤哼声:“故弄玄虚。”
……
顾桑一把折断手中的签文随手扔掉,嘴里哼哼道:“什么玩意儿,就是一骗子,我要问前程,非要给我算姻缘,非说我命犯桃花,姻缘坎坷……”
手突然被人抓住,顾桑心中一凛,正要一脚踹过去时,忽听得顾皎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三妹妹,可算找到你了,你跑哪里去了?”
顾桑:“逛庙会。”
顾皎:“……”
天空乌云翻滚的越发厉害,黑云压顶,十里庙街的大红灯笼也压不住逐渐暗下的天色,这绝对是一场滂沱大雨,即使大家备有雨伞,也不想同冬日里刺骨冰凉的雨相抗衡,再精彩的曲戏终有散场之时,百姓们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归家。
顾桑想了想,说:“二姐姐,我们也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