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赢了给死契的价钱。”
“可没说过让谁赢,怎么赢。”
“克里少爷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还钱吧。五十万一条命呢,你兜里还剩几个子儿啊?”
乌沙法眼睛艰难撑开一条缝,几分意识回笼,仍盘桓在败北后的不可置信之中。直到他发现喘不上气,胸口像是被一块硬石堵住闸门,几缕游丝般的氧气并不足以支撑大脑继续清醒下去。
他马上意识到走投无路,到了面子荣誉尊严皆可抛的绝境关头,于是憋红了脸,努力将最后一丝神智传递到手上。
“啪......啪......”
蒲扇大的手掌用三分劲就能打断一个人的牙,此时却连拍打着地板求饶的力气也不济。
“...(拍地投降),...(我认输)”
“?”江万复述道,他歪着脑袋,似乎半天才记起这个词的意思,
“。”
乌沙法瞪大眼睛。他此时的模样称得上可怖至极,眼球爆血,几乎要鼓出眼眶外,额顶青筋绽裂,整张脸肿得像是用高度酒精浸泡过三天,拿相机拍下当作电影放都得被分级为十九禁片。
呼吸的短促让他没有余力去思考如何反击,手掌机械地竖立在半空中挥舞,挥到江万的背上,也只能隔着一层棉布虚虚搭在皮肉上胡乱捉摸。手指已无力蜷起握拳,腿脚更是被阻断了血液流通,处于冰冷麻木的瘫痪状态。
即便如此,他的感觉神经还是通过贴着手心凹凸不平的轨迹接收到一个信息。
是什么?是什么呢?
“唔呃——”
压在胸口的重量猝不及防地腾空消失,大股大股的空气争前恐后挤过气管泛涌上头,这种感受像极了麻药推进体内、精神徘徊在放空与清醒的一线之间。
可不等他张着大嘴换过气来,缠着纱布的拳头在这场比赛中终于派上用场。当第一拳砸上腮边,他听见了爱人那不甚相熟的惨痛的哭声。
克里.桑的塔尼斯手脚并用往外爬,金云云要来阻挡,被柏先生抬手拦下。 “让他去。”
他跌跌撞撞跑下楼,笔挺的灰色小西装在地上滚过无数人的鞋印,等跑到八角笼外,一丝不苟的灰黄色头发狼狈四散,端庄刻薄的脸上涕泗横流。
“!!”
“求你。求你停手,放过他,多少钱我都给你,求求你......”
江万听不见也看不见。
眼前已然是一片寂静的血色荒野,他一手扼住乌沙法的咽喉,一手捏拳,指节上小且硬的布刺反复扎进掀了皮的裸肉里。全部的感官都被眼前猩红美妙的景色和飞溅在鼻腔周围淡淡的血腥香味诱惑,他的一切动作、一切感知都像是被一种无形的神谕牵引,像是一台被远程操控的主机,自我意识游离在玻璃罩外,找不到回归的方向。他含着一口甜蜜的雨,居高临下举起拳头,口中念念有词,开始虔诚祷告,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陷入试探;救我们脱离那恶者。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
直到永远。阿们。”(2)
.
不仅是他,就连语言不通、被压制得奄奄一息的乌沙法也从某一瞬短暂的喘息中发现了异常。
那双始终冷漠的猫眼从他重新站起的那一刻开始变得麻木,他曾以为江万频繁的甩头是为了集中视线,可现下回想起来,更像是一种恐怖的机械断电。他似乎在与身体里另一个自己交锋,一个没有被规则束缚,一个遥远却不陌生,逃避却又更强大的自己。
乌沙法透过挂在眼皮上杏仁状的血幕视野,看见这个被轻视的对手以绝对压倒的姿态凌迟着自己的生命,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捕捉到了那个被拳风冲散的、如分水岭般的最后的叹息。
“.”
原来是主祷词。
突然间碎片般的记忆遽停归位,他拼命眨眼,想要透过那张脸看清迷雾背后若隐若现的答案,
“!(你)!...”
说不出口的真相化作生命之火绽放在手心,他紧紧握着,用力攥着那个秘密。
直到散落在地,化作一颗微不足道的沉默的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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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埃及记
(2)马太福音
一些私设:东方人(欧瑞尔人),基本上囊括了黄种人。西方人(奥西多人,或者就是西人),aucasian白人和斯沃斯(arthy)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