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城西,尽管来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冷不丁看见倒塌的房屋,散落的砖瓦和灰头土脸,血迹斑斑的百姓,大伙儿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愣着作甚?”谢见君将傻眼的众人唤回神,“先把受伤的民户背离这块废墟,送去医馆。”
府役们如梦初醒,齐齐动手忙活起来,有拿着撬棍铁锨这儿戳戳,那儿铲铲寻人的,也有抬着步舆往外运送不能自理的伤者的,一时之间,“叮叮咣咣”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漆黑的夜幕。
谢见君也没闲着,他仔细查看了众人受伤的情况,见多数都是轻伤,想来应是在逃跑时,被碎瓦片断树枝剐蹭出来的。他带着乔嘉年等府役,将轻伤者依次送去安济院,那里有冯大夫门下的学生日夜坐诊,虽说重病瞧不了,但简单包扎下伤口还是能信手拈来。
眨眼天擦亮,这后半夜并未有地动,日头一上来,民户们因着惦记自家的财物,便都三三两两地结伴回了家,那些坍塌颓败的屋子已然不能再呆下去,谢见君索性将人都安置进了廉租屋里。
“老大,这是各县呈报灾情的文书,方才陆大人派人送过来的。”
谢见君抹了把脸,接过乔嘉年递上前的文书。
他忙忙碌碌地生熬了大半宿,这会儿精神头有些困乏,连信上的字都看不清楚。
好不容易寻了一处光亮的地方,将四封文书完完整整地看下来,他双眸猛然紧缩,寒凉之气从脚底蔓延至头顶。
“老、老大,怎么了?”乔嘉年见他神色不对劲,磕磕绊绊地问道。
“传令下去,所有人即刻回府衙,不得耽搁!”谢见君攥了攥僵硬的拳头,短促而痉挛地呼出一口气。
乔嘉年直觉出事了,但老大不说,他也不敢问,登时就领了命令,招呼依靠在墙头歇息的府役们列队。
“等等...”临走时,谢见君倏地将大伙儿都叫住,“都回去见见自己的家里人,半个时辰后,在府衙门前集合。” “诶?”府役们一个个不明所以,倒是乔嘉年嘴快,当即就问出口,“老大,这是要干啥?”
“去甘宁县。”谢见君道。据四县知县报上来的灾情文书来看,此次地动,白头县,曲兰县还有宋沅礼所管辖的常德县,只察觉到并不算太强烈的震感,且三位知县已连夜转移并安置了灾民,短时间内都能够稳得住局面。
唯独去年刚换了新知县的甘宁县,单看这位年轻知县歪歪扭扭的字迹,他便知当地必然乱成一锅粥了,更别说新知县文书中所提及到的“黎庶涂炭”“血肉狼藉”“尸横遍野”,用词之骇然,隔着一层薄薄的纸张,他都能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