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蒄死后宋迤经常去见林雪梅,只想听她说些她还记着的唐蒄的事。但唐蒄细心保存着她送的衣服,就好像待她和待别人不一样,宋迤将衣服叠好收进纸袋里。
这屋子里的东西日后被人拿走或者丢弃,怎么样都可以,只是唯独不想让这件衣服失落。收好这个,她就没有别的要拿的东西了。桌上摊着本书,宋迤隔着灰尘细看,依稀记得是那天接到电话前还在填词。
碰巧是她借给唐蒄的那本词谱。宋迤扫开椅子上的灰尘,将书和稿纸都拉到面前来,又把桌面擦干净,重新给钢笔上墨水,一个个细致地捡字酌句。
仄韵。光是看这仄字的字形就知道免不了波折,那钢笔卡住墨水,勉强挥几下才能从尖锐的口中吐出字迹。她发觉自己始终写不好,或许不是笔和纸的问题。
宋迤仿佛被钉在椅子上,从土地里生出藤蔓将她的脚腕捆在原地,扎破皮肤,在身体里势如破竹地往上爬。先定个瘦字,她知道自己不是徒担虚名,这几天的药喝下来愈发没胃口吃东西,又怎样?还不是活着。
要不是必须回去,她真想换了枕被,在这里不计时间地睡一觉。也许能梦到那天林雪梅和金萱嘉都在的玄武湖边,唐蒄抱过来问有没有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她现在才想起王安石的《伤春怨》是怀念梦里出现的故友。那天正好是林雪梅害了王小爱,此后唐蒄就没了和林雪梅出游的机会,这背后的由来不能细想。
她想起刘梦桡失踪的时候她收集了刘梦桡和柳别霄的信件,唐蒄却偏偏要打扰她。宋迤霎时明白那时唐蒄是怕她看出信里不对,故意不让她的心落在信纸上。
金萱嘉从前跟唐蒄做过一段时间的同学,那时候宋迤还没认识她,不知道唐蒄跟她们上学时是什么样,有没有笑着约放学去哪玩。难道唐蒄从那时起就是坏的?
还是不能细想。宋迤用笔尖将选好的字挑出来,规规矩矩地放在合适的位置上,磋磨了许久堪堪写完。
“最忆同折柳,看取平湖远岫。自古短韶光,对影空怀别久。梦中催更漏,醉里销长昼。病骨不堪愁,又怎问、人何瘦。”
身边的唐蒄抓住笔杆,凑过来看清纸上词句,像是回敬她似地笑着问:“宋迤,你有何春怨可伤啊?”
宋迤抬头看过去,身边并没有人。她乍然放下笔把写好的词撕碎了,揣着之前包好的衣服关门下楼。
她看出司机急着回去贺喜,把捡好的纸包递给司机,叫他先回去。那人还觉得奇怪,上楼那么久,最后只拿出个薄薄的纸袋子出来。但他仍是喜滋滋地把车开走。
宋迤不想太早回去,否则就要变成金先生的挂件跟着他巡游。她现在竟有点想往玄武湖去,照着那天跟唐蒄散步的路线故地重游,捡一捡路上还没扫去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