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她太久没回应,厉成锋把电话挂了。他想说的话,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其实想问,清昱,我们真的没可能了吗?
他带别的女人去出差,郑清昱的电话打过来,主动交代未来几天的行程,让厉成锋无地自容,被沉重的愧疚和犯罪感淹没。
长达一年离婚继续扮演夫妻的戏码,太容易让人混淆,好像现实就是他和她还在婚姻存续期间,机场那通电话,厉成锋幻视郑清昱还是“妻子”的角色,而他是背叛者。
他是应该自愧心虚的,像出轨的男人恳求重新开始的一个机会,太羞耻,不过这没什么,他本来就是靠厚脸皮娶到郑清昱。
可这通他主动要开始的电话,郑清昱两句话就让他跌落回现实的平地,粉身碎骨。
她明明看到了他和蒋菡,却戏弄他;
她也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如果他注定拥有拨通这个电话前的歉意和心虚,郑清昱也应该这样。
厉成锋整个人敛在黑暗里,内心忽然非常阴戾、狭隘,眼眶猩红很凶地吞云吐雾,突然想拖死郑清昱。他要威胁她隐瞒两人真实的婚姻状态,不算难事,只要他们离婚的消息没有公开,她就永远没办法正大光明和那个或者下一个,无数个“男朋友”在一起。
厉成锋从不自诩是好人,生意做到今天这个地步,如果他真的只是蔡蝶老郑眼中那个老实稳重的小伙子,那群人调侃的“老婆奴”,就不可能拥有今天的一切。
谁要是自作聪明戏耍他,厉成锋会像初中那会儿,把人弄到学校后门的小巷子,往死弄,让他生不如死。
可对方是郑清昱,可他爱她。 只是这两个可以看作合并为一个的理由,厉成锋的心就软了,就像当初她提分居一段时间,他知道她忍受这段婚姻到极点了,她过不下去了,她没法爱他,下一步就是提离婚。厉成锋都懂,即使他再不甘心,再不想放手,可是看到她无法入睡,脸上没有笑容,他做了他曾经最不屑的事——出轨。
只为了给她一个顺理成章,甚至是在离婚这件事上对她有利,拥有绝对主动权的理由。
那天他让郑清昱去他公司,在她来的时候,没拿开蒋菡攀上自己的手,年轻姑娘故意在他车里留下的发夹,也没扔。
当晚,郑清昱就提出了离婚。
厉成锋还是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难过,愤怒也好,可郑清昱什么表情都没有,还是清冷如水又像云的神态,的确像不可冒犯的神女,
两人达成一致,暂不对外公开离婚消息,主要是顾虑到两边老人,那段时间老郑突发中风,厉成锋自己的爸妈一大把年纪还闹离婚,一片混乱。后来老郑好了,蔡蝶又出事,郑清昱对此很抱歉,主动和厉成锋谈,希望这不会影响他和蒋菡。
她不爱他,一点都不,以前不爱,就算他已经拥有了名和利,她还是不爱。
满脑子是穿校服的郑清昱,和三年前在医院门口被雨浇透可还是不会狼狈的郑清昱。
他是不上进的驼背小子,也是坐在千万豪车里白手起家的老总。
落地窗中灯火辉煌里性感妩媚的曲线轮廓,一下把厉成锋从值得回忆的过去拉回现实,他漫不经心往后一靠,叼着烟,眼神是颓然的迷离。
年轻女孩很懂自己的优势,也善于利用。
厉成锋硬很快,也就是这时,嘲弄一笑。
男人就是这样,可以说爱一个女人,想和恨同一个女人,却可以和另一个女人上床。
郑清昱不过也是这样的人。
所以他想狠狠嘲讽她:女人和男人,是一样的。
凌晨四点,郑清昱醒了,她睡眠向来浅,梦比生物钟还大的威力。
下意识去摸手机,记得以前也有一次,她半夜回消息,陈嘉效直接一个电话拨过来,熬夜的心悸感狂风般席卷,郑清昱手忙脚乱摁掉,之后他改打字:还没睡?
她说自己醒了。
“做噩梦?”
郑清昱没回答,算默认。又过两分钟,他说,“醒了不要怕,给我发消息。”
真的像年轻时谈恋爱。
今天的陈嘉效三十二岁,她也快了。
这回她没给他发,而是收到他的消息。
“那种情况下,我再不给挺尴尬的,加微信也不一定要谈恋爱,我记得后来和她说得很清楚。”
他真的在回答,计较的那种,解释自己并不是喜欢吊着人的渣男。
不知道为什么,郑清昱觉得这样的陈嘉效又像自尊心高于一切的别扭少年。虽然她没经历过那样的他。
大学时期的陈嘉效,过于礼貌,太高冷,自矜,傲慢又清高,他的确一开始就把芮敏的路堵得很死,表明自己不想谈恋爱,让她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郑清昱想起来了。
可她还是想问。
盯着屏幕,她不自觉笑了,想起他那句,“过了十年才记起来计较这件事吗?” 原来都已经过了十年了。
那样骄傲不近人情的陈嘉效,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做别人婚姻见不得光的破坏者。
所以今晚在机场,他连“再见”都没说,明明十年前,他和她说最多的话,就是再见。
一年前,他们真的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