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莎说:“欧恩是怎样的人你看见了,你认为他只会对你一个孩子下手吗?我猜,像那样的地下室不止一个,每个地下室都有一个获胜者,而你是其中最幸运的那个孩子。”
拉托纳抿唇,“我,幸运?”
柏莎说:“相对的幸运。你比其他孩子幸运,那些孩子一定都死了,因为圣沃尔在你的身体里诞生,其他人就都成了‘无用之人’。欧恩需要你,他会保全你,这时,是你反咬他最好的时候。”
拉托纳的浅眸里显出孩童的恐惧,“我,反咬他,不可能……”他的头侧向一旁,避开了和柏莎的对视。
柏莎皱紧了眉,压低声音,喊道:“老师。”
这声“老师”让在场的两个男人都看向了柏莎,显而易见,出自柏莎的老师是喊得拉托纳。
拉托纳的视线被迫和柏莎又一次交汇,这正是她要的效果。
柏莎趁他看着自己,赶快说道:“老师,我呢,常对我的学生说,最厉害的狗才可能反咬主人,我没和他们说的后一句是,把别人视作狗、践踏他人人生的人,迟早会被反噬。就算这一口,你不咬他,我们也会咬回去。欧恩迫害的不是你一个法师的人生,是无数法师的人生。而学生我,希望你可以加入战斗,而不是为了个人的私情,把自己的身体交给龙。”
拉托纳整个人呆住了,一动不动,“老师”这个称呼唤醒了他的一些布满灰尘的记忆。
脑海里,过去几十年的人生在一瞬间被放映了遍。
从他逃离地下室,到他身体被重塑、成为贵族的孩子,再到他长大了、成为教授、成为神明……
他那被控制的、同他无关的人生里,又是否真的事事都与他无关呢?
他从记忆里捕捉到了零落的碎片,不只是柏莎的事,还有其他人的事。
他们对他的喜欢、崇敬、关心,那些不知为何从未被他觉察到的善意,在刹那里将他拥抱了。
黑暗中,小人停下哭泣,他站了起来,左右张望,看见了许多和他相似的小人。
那些小人全都死了,还未见到阳光,人生就已结束。
而他,是不幸中最幸运的那个……
拉托纳从指尖开始颤抖,一路颤抖到了肩膀,他在哭泣。
柏莎、迦南安静地看他。
哭泣声停下时,拉托纳抬起头,看向柏莎,他眸里的恐惧已经褪去。
柏莎看得出,他会答应他们的请求,而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个问题要问柏莎。
拉托纳语速很慢地问:“柏莎,我究竟是你的什么?”
柏莎第三次听到这个问题,她已经为这个问题准备好了回答。
她走向拉托纳,握住他的双手,声音挚诚:“拉托纳,你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朋友。”
拉托纳怔愣地望着柏莎,眼睛像孩童般睁到了最大,他暗暗反握住她,指腹贪婪地按在她的掌心。
旁边的黑发青年站了起来,他走过去,把自己的手盖在了他们的手上。
迦南朝拉托纳微笑道:“拉托纳大人,您是我们的朋友。”
“我们”这个词,迦南念出了重音,拉托纳听出来了,他眉间轻皱了下。
但,争吵并没有发生,房内的气氛整体而言,祥和到不可思议。
他们三个无声地作了交流,确定了他们共同的敌人: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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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拉托纳,他们漫长的这天终于要结束。
柏莎脚步虚浮,一边走一边摇晃,迦南扶住她。
“老师,要不要我背你?”
“不用了,你也很累了吧,还有你的嘴唇……”
柏莎的手搭上迦南的唇,他的唇刚才被她咬破,“还痛吗?”
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绿眸里的光芒温柔极了,盛满了对他的爱意。
迦南快要溺死在她的目光里了,他哪里还顾得上那点微弱的疼痛呢。
他忍不住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
“柏莎,我喜欢你。”
“啊……”
柏莎又困又迷惑,他干什么突然说这种话啊?
“您今天一直在关心他人,地城的人、多琳女士、拉托纳大人。”
“这是我应该做的嘛,他们身处危险呀!”
“嗯,我知道,我只是在想,又有谁来关心您呢?”
柏莎愣了,她本就困倦的神经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拷问。
她只好看见谁就回答谁:“你啊,你不是会关心我吗?”
迦南短促地笑了一声,“您说得对,所以,我要带您去个地方。”
柏莎抗议,“下次去不好吗?我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