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有用没用,为了让红印子尽快淡去,她抹了好些化淤去肿的膏药在身上,可一整天过去了也全无效果。
她将领口掩紧,又让婵娟涂了好些脂粉遮盖,可总也放心不下,问婵娟:“如何?看得出么?”
婵娟摇头,却拧着眉头。
她知道婵娟的担心,为了以防万一,她狠心将皮肤挠得通红,“如何?这下看不出来了罢?”
婵娟呲牙咧嘴,一脸不忍地点点头,“看不出来了”。
她对着铜镜又看了看,“若是实在瞒不住,就说我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浑身痒抓的”。
“知道了”,婵娟乖巧点头,“娘娘…疼不疼?”
“疼…火烧火燎的”,她眼泪都要下来了,打心底把中常侍一顿臭骂。
很快,到了上元节当天,因着要祭拜宗庙祖宗,天地神明,天刚蒙蒙亮,她便穿衣装扮,天擦黑,才有了一刻喘息,饭都来不及吃一口,在矮榻上只略一闭眼,又起身更换衣衫,预备晚上的家宴。
入夜,未央宫内点起无数灯笼,把各个宫殿照得亮如白昼,按例宫宴设在前殿,家宴设在长信宫。
到了时辰,长信宫外未央宫外车马在排起长队,王孙贵戚,大臣将军都在阙门外下车下马,互相寒暄着,成群结队地往前殿和长信宫去。
前朝后宫歌舞升平,一片热闹祥和景象。
一年里,鲜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她也打起精神来应付。
右首坐着平都大长公主和阳阿大长公主,两人的嬉笑声不绝于耳,偶有三两句低语调笑声传过来。
阳阿说:“阿姐那个董郎,上回你来我府上怎么不带来?”
平都回:“乡野村夫,又没见识,带出去丢人现眼”。
阳阿掩唇一笑,说道:“既然阿姐嫌他丢人现眼不如给了我,我见了倒是喜欢得很,我拿好的给你换”。
平都轻啐了阳阿一声,笑着回:“呸!你府上的那些我可受用不起”。
“看来还是舍不得,想必他在榻上让阿姐你欲罢不能…”,两姐妹咬起了耳朵,隐去了接下来的话,嬉笑打闹成一团。
平都大长公主与阳阿大长公主守寡多年,府上养着面首,已是人尽皆知的秘密,有着太皇太后的庇护,皇帝的纵容,两人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朝臣即便看不惯也无从插嘴。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太皇太后朝两人一招手,两人先后起身,到了太皇太后身旁坐下。
“没什么,说阿姐最近脸色甚是好看,容光焕发的,不知是不是人逢喜事…”
平都暗暗掐了阳阿一把,“母亲别听她瞎说”。
阳阿疼得抽口气,嗔道:“我哪有说错”。
“要我说还是皇后的气色最好,母亲瞧瞧这红润细腻的,能掐出水来似的”,平都怕阳阿在太皇太后面前又口不择言语出惊人,忙将一旁的皇后拉过来做挡箭牌。
她自幼在太皇太后跟前长大,两位大长公主与她关系熟稔,自然少了许多顾忌。
太皇太后笑着说:“她才几岁,你几岁了”,说完又在灯下仔细端详皇后,“是比先前好看多了”。
被人盯着看,再想起方才两位长公主的话,她抚了抚脸庞,略一低头,羞赧一笑,心里百转千回,如坐针毡。
太皇太后看着身旁的两个女儿,再看看皇后和安乐县主,很是知足,“看来还是有姐妹在身边好,有说有笑的,心情好了,自然就什么都好了”。
她转头瞧了一眼阿芙,阿芙亲热地握住了她的手,笑容甜美,她笑了笑,没说什么。 就是回头的刹那,人影晃动中,她瞧见了不远处的中常侍,他像是偷听着这边的话,与她目光相接时,露出了一个不言而喻的笑。
真是煞风景,她轻轻白了他一眼。
家宴过半,皇帝才从宫宴上绕过来,陪着太皇太后跟太后喝了几杯,就要起身离开。
正当她庆幸逃过一劫,中常侍却故作不知,开口问皇帝:“陛下今夜要歇在何处?”
皇帝略微停顿,看了看中常侍,又看了看拘谨着恭送圣安的皇后,末了,视线落在了太皇太后跟太后身上,当着太皇太后的面,皇帝不好不给皇后面子,只好说:“照规矩来罢”。
她大气不敢出,虽知道陛下即使到她的宫里,九成九也不会对她怎么样,可她还是一阵心虚,忙回话:“明日阿芙就要归家,妾跟阿芙还有些体己话要说”。
皇帝又拧眉瞧了她一眼,从善如流,“既如此,那就依了皇后”。
中常侍从她身旁经过,她分明听见他不甚明显的轻笑。
真是个疯子。
睡前,婵娟伺候着她沐浴,小声嘀咕,“娘娘,奴婢方才都要吓死了”。
她心中气馁,自己又何尝不是。
“也不知道中常侍存的什么心思,万一娘娘这头露了,他不也就危险了么?”
什么心思?无非是要提醒她,他什么都不怕,有的是法子搓磨她,她就是个玩意儿,攥在手心里是捏圆揉扁全凭他的心情。
真是够阴险。
明面上是替她说了好话,背地里却给她下了套,他得了萧家的人情,却让自己落了满身的不是。
自己身上带伤,不敢侍寝只能推脱,太皇太后皱眉,建信侯夫人叹气,都道她不识好歹,她也是有苦难言。
她琢磨不透他为何要缠着自己,即不是冲着皇后的位子,难道是要用她辖治萧家?她一撇嘴,指望着靠她去辖治萧家,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不管何种理由,他都牵涉其中,哪日东窗事发,他也不能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