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伤旧伤蜿蜒交错,无法想象当时有多疼,又有多恨。
“他是个酒鬼,一遇到烦心事就会折磨我。”老板娘凄然一笑,“用火棍烧,用针扎——就是这些针。”
她朝桌案上的大大小小绣针瞥了一眼,唇角含着讥讽:“我有了身孕后,他竟变本加厉,将我殴打致流产,我三次有孕,三次都被他打到流产,最后一次,孩子都已经成形了——后来我忍无可忍,就一刀捅死了他。”
她的眼神在一瞬间迸溅出凶狠而决绝的灼光,楚萸完全没想到她居然有如此悲痛的过往,一时竟震惊住了。
“因他有过错在先,廷尉府判我无罪,还允许我继承他的家产,我便开了这家裁缝铺,每天无论多累,我都很快乐,因为我还活着。为了活着,多少苦我都可以吃。楚公主,你根本就没有摆正自己的态度,眼泪适当掉掉就够了,如果你还想活下去,就不要心存侥幸,既要星星又要月亮,在这乱世之中,大家各有各的艰难,你不是天底下第一可怜鬼。”
她的语气逐渐恢复平淡,仿佛刚刚只是在讲别人的故事,然而楚萸是个共情能力泛滥的人,她还沉浸在那段叙说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瞅瞅老板娘,又瞅瞅那些曾被用来折磨她,现在却在为她牟利的针,油然而生一种敬畏。
如果是她,绝不会把这些标记着过往悲惨的器具摆在眼前,那会让她生不如死,更别提每天还用着了。
老板娘果真是个狠人,各种意义上的。
楚萸抽了抽鼻子,委屈巴巴嘟囔了一句:“我才没有既要星星又要月亮呢……”
她被老板娘的气魄所感染,像被猛灌了一瓶强效疏通剂般,彻底想通了。
她早就不再是那个自由自在的楚萸了,她现在是芈瑶,一个随时可能面临生存危机的他国弃女。
但凡她有点心机,少点浪漫情怀,早就连哭带爬地扑倒在唯一向她抛出过橄榄枝的那人的脚下,楚楚可怜地求他怜悯——
每个人为了生存,都应该是不择手段的,她虽然佛系,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家人往火坑里跳。
虽然不知道长公子为何起了让她去当仆人的兴头,哪怕只是出于捉弄的心理,好歹也给了她一条可以踏足的活路,她没有资格挑三拣四。
楚萸揉了揉眼睛,嘟囔着走上前,帮老板娘系好衣服——因为太笨手笨脚,被老板娘嫌弃地推开了手。
“你呀,要是想一口气弄到300石,倒也不是不可以。”她忽然哂笑一声。
楚萸一脸震惊:“诶?”
“王宫里等级最低的‘少使’,每年俸禄为600石,足够你偿付这笔税金了。”老板娘以调笑的口吻道,“你这小脸蛋红扑扑的,是个男人看见都会喜欢,不如托人寻个门道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