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她面前这位五十出头,须发皆白却又英武非凡的男人,和她几年前过世的爷爷,长得一模一样……
直到宴会散去,她和景暄被送入洞房,她还琢磨着这件事。
她恍惚记得秀荷曾说过,自己小的时候,项将军时常进宫看她,还带糖果给她吃,而项将军的脸,跟楚萸的爷爷宛若双胞胎,这很难不令人浮想联翩……
她越想越心梗,索性扑倒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又翻了一个。
“累了?”景暄在她身边坐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累了的话就早点歇息吧,今晚辛苦你了。”
他亦是一袭赤红的婚袍,玉树临风,气度斐然,只是眉宇间锁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愁绪。
楚萸连忙摇头,小鹿眼乌润润地朝他望来:“一点也不幸苦,吃了很多好吃的呢。”
景暄被她脸蛋红扑扑的可爱样子逗乐了,然而心底却跟着涌出了更多的酸涩。
“你快睡吧,今晚我在外厅睡。”他克制地说,手指仍然流连在她的头发上。
他们的新房,就是景暄原来的居室,大婚这夜无论如何都是要呆在一起的。
从明日开始,她便可以回到原来的住所,毕竟她怀着身孕,无法行房事,妩媚天成地往这儿一躺,受折磨的是景暄,因此景夫人并未表示出任何反对。
“多盖些被子吧,天气转凉了,可别着了风寒。”
楚萸一边说道,一边坐起来,轻轻取下头上繁重的大红色挂饰,然后是玉簪、步摇、钿花。
卸下的头饰在她面前堆成一小摊,她震惊于古代女性浓密如云的鬓发上,居然能塞进这么多东西,简直就像带了个移动妆奁。
“嗯。”景暄应了一声,缓缓收回手,站起身,最后望了她一眼,默默转身离开了。
前厅与卧房之间,还隔着一处内厅,景暄出去之后,只偶尔传出些窸窣响动,她听不出他在做什么,心里隐隐有些过意不去。
她竭力压下这份内疚感,褪下繁重的大红色礼袍,小心叠好放在衣架上,卸妆后,掀开被子上了床。
她慢慢阖上眼睛,睡了一会儿又醒了。
不知为何,心中某处总是不踏实,她翻身下床,抓过一件起夜专用的宽松袍子,趿着鞋,穿过狭长的内厅,轻手轻脚踱到前厅。
还未踏入,便闻到了浓重的酒气。她微微蹙起眉,总算知晓了为何明明内厅更适合打地铺,他却还坚持睡前厅。
房间四角烛杖摇曳,昏黄的火光连缀成一片密密交织的网,曾经青梅竹马的少年郎君佝偻着身子,靠着案几边缘而坐,一只胳膊搭在案上,另一只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旁躺着一只倾倒的酒壶。
他还穿着繁重的婚袍,仿佛一团赤色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