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出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比如徐州与宿州相隔不远,宿州遭了水灾,哪怕是宿州百姓怎么惨,灾害多严重,多需要人手,对面的徐州卫所军士只能干瞪眼看着。
没有命令,他们出不了卫所区域。
这是一个军事问题,也是一个敏感问题。
若今天怀远遭灾了,隔壁卫所带着五六千人,招呼都不打直接过去了,救几个人,这是大义,值得鼓励。
可要是改天京师遭了灾,周围卫所哗啦啦带人来了,人家如果是救灾还好说,若是兼职干点皇室更迭的大买卖……
这个问题,是个坑。
朱允炆皱了皱眉,看向徐辉祖,道:“魏国公,你如何看?”
徐辉祖出班道:“皇上,据臣所知,凤阳府已加派了人手,且并无向朝廷求援之意。若各地有请,可选派良将,以将军之名出京师,统调地方卫所,如此,方显名正言顺。”
朱允炆微微点头,眼下也没更好的法子,便道:“既如此,便任命济南都司铁铉为定国将军,统调山东、河南、凤阳府卫所军士,各地若有灾情,驰援以救,不可贻误。至于济南都司,则调长兴侯耿炳文充任。”
“遵旨。”
徐辉祖、茹瑺退至一旁。
“可还有本奏?”
朱允炆问道。
右都御史练子宁见众人再无奏报,便站了出来,高声道:“臣有本奏。”
朱允炆看着练子宁,此人虽也是都察院主官,但与景清不同。
景清为人清廉,然性格上有些固执,有时甚至可以说是偏执。
朱允炆几次都想让景清回家,可又找不到其问题,也不好意思直接把人给辞退了,加上有个古板的人叨叨两声,也未尝不是好事,便忍了下来。
相对景清而言,练子宁的思想明显更为活泛,他不会故步自封,敢于否定当下的自己,能认错,也能改正。
朱允炆看着练子宁,道:“讲。”
练子宁肃然,高声道:“皇上,臣认为朝廷应早日开课考,以考百官品能,定夺去留……”
直言时弊,一针见血。
朱允炆看了一眼解缙,很好奇是不是他通风报信,让练子宁陈言的,解缙明白朱允炆的意思,微微摇了摇头。
不是解缙安排的托?
看来练子宁的觉悟有点高啊。
朱允炆在国子监大辩论时,已经在思虑“考课”之事,原本计划安排在科举之后,只是还没等解缙提出“考课”官员,黄河、淮河一线暴雨,涡河决堤,怀远被淹……
于是“考课”一拖再拖。
怀远知县被百姓打死,百官无一人为其喊冤。
朱允炆对此事的评价,只用了唐太宗的八个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练子宁认为朝廷官员经过洪武初期的严苛,中期的恐惧,晚期的忐忑之后,在建文元年彻底放松下来。
放松的结果,便是报复性的贪婪。 所谓的“纸醉金迷,贪腐横行,绝非一县”,朝堂之上,传荡着练子宁坚决的声音。
朱允炆频频点头,在练子宁讲完之后,肃然道:“开考课于文臣官吏,期海宇宇谥,民乐雍熙,以内阁解缙、翰林院姚广孝、吏部尚书齐泰、都察院练子宁为首,组考课四人团,统揽京师内、外考课,毋宁私情,以正乾坤!”
众文官员听闻之后,脸色都有些难看。
考课,也被称之为考绩、考功、考核、考校等。
早在先秦时期,便出现了考课。
《尚书·舜典》记载:“三载考核,三考黜陟幽明”,并明确了考核的处理方式为“黜退其幽者,升迸其明者”。
在这个时期,考核制度尚不完善,但其“三载考核”的方式,却被后世所用。
考核制度初步形成,是在西周、春秋战国时期,分为两种:
其一,诸侯王朝觐。
简单来说,就是诸侯王从自己家里,坐上马车,前往京城述职。
其二,天子巡狩。
这就不需要麻烦诸侯王四处奔波了,天子五年出京一次,驾着马车,打个猎,旅个游,邂逅个美女,到了某个诸侯王地界,看看土地开垦了多少,是不是养老尊贤了,然后决定你是继续当诸侯,还是把你废掉。
战国时期,商鞅、李斯、吴起等变法,为了区别军功、更好治理国家,文官、武官制度逐渐建立。
在这个时期,出现了著名的“上计制度”。
“上计制度”,包含了户籍财政、治狱惩盗、宗室名籍、边戍状况、地理行政、劝课农桑等。
秦朝文官考核,仍以“上计”为准。
汉朝不仅采取“上计”,还引入了“刺察”,即刺史到地方巡查。
唐代考核逐渐完善,在京城设置了考功郎,专门负责京官考核,于地方设置考功外郎,考核地方官。
宋代设置审官院负责京官考核,考课院负责州县官的考核,一年一次小考,三年一次大考。在此时,明确了“四善”标准,即“德义有闻、公平可称、恪勤匪懈、清谨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