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难得清闲一日,坐在亭子里享受着清风,马恩慧、骆颜儿在一旁说着悄悄话,贤妃在刺绣,宁妃则拿着毛笔,勾勒着怪石瘦水。
初入四月,天已有些微热,遮阳之下还算清凉。
侍女送来一些新鲜枇杷,马恩慧接过之后,挥手让侍女退下,然后亲自端到朱允炆面前,道:“皇上,这是福建莆田进贡来的枇杷,果肉柔软汁多,甘甜酸爽,堪称一绝。”
朱允炆伸手取了一个枇杷,道:“莆田啊,抗元名将陈文龙的故乡。”
“是吗?”
马恩慧眨眼道。
朱允炆日理万机,竟对一些历史人物也了解颇多。
“味道不错。朕听闻沿海之地出海总需祭祀海龙王,海龙王到底有没有尚且难说,但陈文龙的过往是清晰的,若可以祭祀此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朱允炆揭开枇杷皮,品尝了一口说道。
马恩慧含笑道:“若是如此,那他岂不是成了镇海王?”
在大明,无论是沿海渔民或沿江渔民出海,还是路上大军,都免不了祭祀。比如大明水师出征,会祭祀海龙王,以求风平浪静,比如路上行军,路过一些大庙,也会停下来祭祀一番。
在朱允炆看来,百姓或官兵祭祀,为的是寻求精神慰藉,大海怎么样,那是洋流与气流的结果,与什么海龙王没什么关系。
与其让他们祭祀毫无根据的海龙王,不如找一个真正的英雄来祭祀。
陈文龙是一位英雄。
元朝灭宋,大厦将倾,已无力回天。
元军占领广州之后,泉州、福州等地守将纷纷投降,元朝先后派了两次招降使臣去兴化,希望陈文龙投降,陈文龙回复元军的就是烧掉劝降文书,砍掉招降使臣的脑袋。
当战败被俘之后,面对元军侮辱与劝降,陈文龙指着自己的肚子喊道:“此节义文章,可相逼邪!”
当陈文龙被押送杭州时,他请求拜谒岳飞庙得到允许,看着岳飞的雕像,陈文龙悲恸不已,当晚气绝!
朱允炆知晓陈文龙,不是因为历史书,而是因为在后世,人们将岳飞、陈文龙、于谦并称为“西湖三忠肃”。
只不过此时的于谦才两岁,历史的舞台还轮不到这位特立独行的人登场。
朱允炆连吃了五个枇杷,便净了净手,召唤来一旁的长随,道:“给内阁传个口谕,将陈文龙封水部尚书,列入诸神祠,朝廷负责相应祭祀,广传其事迹于乡野之间。”
长随答应之后,匆匆离去。
马恩慧含笑道:“枇杷进贡,多了一水部尚书,也算是奇闻了。”
朱允炆看着桌上的枇杷,叹道:“前宋不乏忠臣义士,然权臣当道,祸乱朝纲,最终偏安一隅,崖山悲戚。朕每每读史,都觉悚然。眼下又出了缥缈阁一事,在朕的眼皮底下,就有人结交朝臣,驱使官员为其效力!这若放之任之,国运必将衰败。”
马恩慧没有细谈国事,而是劝慰道:“有些事总会解决,皇上还需平心静气,恼怒伤了龙体总归不好。”
朱允炆清楚这个道理,但依旧难掩不安。
京师如此,那地方上又如何?
朱允炆起身走向宁妃,看着她笔下的山水,不由微微一愣,问道:“这莫不是三潭印月?”
宁妃略显惊讶地看向朱允炆,问道:“皇上竟一眼可辨出?”
朱允炆讪然一笑,道:“在一些典籍中看到过,传闻这三座石塔为苏东坡所设。” 宁妃摇了摇头,道:“皇上,传闻确实有三座石塔,不过据臣妾所知,石塔早已不复存在,起码臣妾是不曾见过。”
“哦,为何?”
朱允炆询问道。
宁妃刚想解释,一位长随便匆匆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皇上,广西发来急报,安全局指挥史紧急求见。”
马恩慧等人脸色一变,担忧不已。
朱允炆却微微一笑,安抚道:“广西不会出现天大的事,无需担忧,朕去看看。”
有韩观、张辅在广西,安南即便是想要反扑,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至于广西土司方面,刚刚见识了大明军队的厉害,想来也不会找死。
朱允炆尚未抵达武英殿,顾三审已迎上前,行礼之后,递上来一份文书,道:“皇上,广西都司传来消息,有安南旧臣裴伯耆翻越谅山,自镇南关进入广西,说带有重要情报。韩都司安排军士一面护送裴伯耆来朝,一面派了加急文书,分都督府与安全局两路传报消息。”
“哦?裴伯耆!”
朱允炆眼神一亮,原以为这个家伙还会让自己多等几年,没想到他这么早就冒出来了。
接过文书,朱允炆仔细看过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安排人接应,此人不能出任何意外,必须安全送至京师!”
“遵旨。”
顾三审匆匆离去。
朱允炆审视着文书,眼神中充满了欣喜。
历史终改变了许多,按照历史的轨迹,裴伯耆应该还需要两年登场,但那是在大明不还击安南、坐视安南入侵广西的时间线上。
调韩观、张辅入广西,以雷霆之势,彻底剿灭安南入侵大军,定会给安南国内带来了极大压力,安南胡氏应该忙着布置防御,没时间抓人了吧。
或许也是如此,让裴伯耆找到机会进入大明。
无论如何,这个人都将影响大明与安南,是一个关键角色。
“只有裴伯耆,没有陈天平,这还不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