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皇上提出调广东卫所军士进入广西,这个命令就明显有些“言外之意”。
增加兵力,必不是用在广西本地的。那不是用在广西本地,能用在哪里?
韩观刹那之间便明白了皇上的打算,凝重地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张大人布政云南,怕也有深意吧?”
张紞哈哈笑了起来,没有回答韩观,而是转头对广西左右布政使储颙、张拱辰说道:“皇上希望广西安稳,还请诸位齐心,稳固地方。”
储颙、张拱辰等人连忙起身,道:“定不负皇命重托。”
张紞并没有久留桂林,在停留一日之后,便在韩观的陪同之下,前往思明府。
山间路险,草木葱郁。
张紞看着一路奇山峻岭,不由感叹道:“广西多山,一旦有土司作乱,占据地势,确实很难对付。”
韩观叹息道:“是啊,几百人的祸乱,动用两千人未必能平定。幸当下土司臣服,没有大的祸乱。”
历来贼寇、绿林之人,不占据险峻之地,肯定是没活路的。一旦占据地形优势,朝廷剿灭起来又极为困难。
要么拼了命,舍下本钱打下去,要么就招安,或封锁,没其他好的办法。
“张大人,韩某有一事不明。”
待休息之时,韩观命左右拉开距离,然后看向张紞认真说道。
张紞看着远处的山峰,微微点头道:“问吧。”
韩观面色严肃,低声问道:“调广东之兵进入广西,可不像是寻常之举。朝廷是否已经下定了决心征伐安南?”
张紞风轻云淡地背负起双手,回道:“是否下定了决心?这一点怕只有皇上才清楚。但从种种布局来看,朝廷征伐安南的可能很高。”
韩观眼神一亮,张紞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近似肯定了。
作为军人,战场杀敌,方可建功立业,功在千秋!
“若如此,只凭广西与抽调广东之兵,还远远不足。纵是大人前往云南,平西侯领兵出关,所率之兵尤显单薄。”
韩观是一个理性的军人,知道征伐安南定不是小打小闹,可一旦闹大起来,广西这边就算是抽空了,加上广东部分军士,拿出五至八万人根本就不够用。
灭国之战,没有三十万兵力是想都别想。
张紞平静地说道:“若是真到那时候,朝廷自会另外调兵。只不过除了京军之外,广西与云南卫所应是主力,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就要看你们的了。”
韩观了然,轻松地说道:“这是自然。”
看来军兵整训需要跟上,提前为大战做准备。
张紞沉思许久,待韩观想要再赶路时,突然说道:“韩都司,你可知马援铜柱?”
“马援铜柱?”
韩观眉头一皱,沉声道:“张大人所言可是汉朝时的马伏波——马援将军所立铜柱?”
张紞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正是!”
韩观虽是武将,但也知晓一些史书。
马援为东汉统一立下赫赫战功,并在东汉建立之后,西破陇羌,南征交趾,北击乌桓,累官至伏波将军,封新息侯,世称“马伏波”。 张紞凝眸望远,道:“东汉建武十六年,交趾征侧、征贰姐妹暴-乱,得交趾、九真、日南、合浦等郡越人、俚人的响应,击败汉朝驻军,取得六十五座城池。马援率大军镇压,并在交趾立下铜柱,柱上铭文,‘铜柱折,交趾灭’,以铜柱为汉之极南界!”
“宋之问《韶州诗》云,珠崖天外郡,铜柱海南标。庾信《哀江南赋》云,东门则鞭石成桥,南极则铸铜为柱。由此可见,铜柱乃是中原极南之地。只是……”
韩观见张紞转过头看着自己,那双目光充满了沧桑与深沉。
“只是什么?”
韩观询问道。
张紞声音冰冷地说道:“只是,这铜柱真的还有必要存在吗?皇上所未言明,但作为臣下,应为皇上分忧。韩都司,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韩观深吸了一口气。
铜柱若没有必要存在,那就意味着大明的南部边疆,就再无需遵循汉朝时候的界限,而是可以更往南,甚至是,涵盖整个安南!
韩观到此时才终于明白了皇上的“野心”,他很可能不止是想要是揍一顿安南胡氏,还打算抢了这一块地盘!
铜柱折,交趾灭。
这句话虽然是汉朝马援的话,但大明拿过来用一用也不是不可以。看来需要找到这个铜柱,挖出来然后毁掉,这样才能应了古人之言,顺理成章地“交趾灭”!
韩观看着张紞严肃的面容,颔首道:“大明的边疆,不应该由一个铜柱决定!如何行事,韩某明白了,多谢张大人指点。”
张紞笑了,没有再说什么。
在一行人抵达思明府之后,韩观观礼南宁卫受封之礼,张辅因被提升为广西都司指挥同知,南宁卫指挥史便由袁岳担任。
袁岳是从军兵中崛起,并凭借着自己的勇气、智慧与战功,赢得了南宁卫指挥史的位置。
千户黄桂、潘成等人自是拥戴。
新军之策落入广西卫所,这让所有军士兴奋不已。
在酒宴之后,韩观、张辅、袁岳等人送别了张紞,沿途有军士护卫,直至张紞抵达云南。
韩观召张辅、袁岳、潘成与俍兵黄英等人,询问道:“汉马援立铜柱之地在哪里,你们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