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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朱理学认为世界是宇宙万物都是由“理”、“气”两个方面构成的。“理”,是事物的本质和规律,“气”,是构成一切事物的材料,并强调“理在先,气在后”,即先有规律规则,再有一切,从这里就可以看出,这是典型的心学逻辑。

朱熹对于主客体对立的心物范畴也有着明确的论述,给出了“主宾之辨”的方法,即是以“吾心之知去认识事物之理”,而认知的方法,即是格物以致其知!

格物以致其知!

这六个字是程朱理学,王阳明心学的共有核心,事实上,这也是儒家文化的核心,是指导一切知识分子认识世界,了解世界,影响世界的一个工具。

朱允炆没有去研究朱熹的“月印万川”,“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万个是一个,一个是万个”等理论,而是将目光盯住了“格物以致其知”的工具。

在朱允炆看来,思想存在着顽固性,想要改变并不容易,但凭借着自己的影响力与掌控力,引导这群人左手还是右手拿工具,格哪里,怎么格,还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所以,在数学打下一点基础之后,物理学也该跟进来了。当然,焦耳、电流之类的是不可能写了,还是研究点光、力、物质的问题,循序渐进吧……

让程朱理学从思想问题为主,转化为工具问题为主,这是朱允炆的初步盘算,只有等物理学有了一定基础之后,这些人才可能回答这个世界的本源是什么,不过这需要时间。

就在朱允炆准备《格物新学》,筹谋建文三年的教育图景时,一个噩耗传入宫中。

京师初等学院的院长王绅突发疾病而亡。

朱允炆听闻这个消息,心头有些沉重,王绅是自己手中一个十分重要的师资人才,他参与过国子监的改制,也是京师初等学院的筹建者,通过安置灾难子女的方式,堂而皇之,惊世骇俗地施行了子女平等就学。

虽说京师初等学院的名字挂在了后宫头上,是马恩慧为了照顾灾民孩子的一种举措,但毕竟在京师初等学院设置了男童班、女童班。 让女孩与男孩一起进入学堂,最初朝堂官员是看他们是灾民可怜,加上孩子小都没计较,可现在回过头看,临时安置措施,有点永久化的样子,不少官员反应过来就开始弹劾。

弹劾的对象,自然不能是皇后,人家母仪天下,照顾下灾民百姓的孩子,深得民心,谁弹劾皇后,谁就在道德上站不住脚,注定是失败。所以,弹劾对象只能是京师初等学院的院长王绅。

王绅埋头干事,配合杨士奇对国子监的上三堂、下三堂改造,将京师初等学院打造成了初级堂,学制为五年,肄业之后,直接对标国子监的下三堂。

而这些改制只是王绅改制的一部分,他还不动声色,招揽京师本地人的子女入学,一些御史整天忙大事,盯着大人物,突然有一天发现,京师初等学院竟然有了五千多孩子上学,甚至还开了三个分院……

弹劾满天飞,只为了说明一个问题,女子是没资格进入学堂的。

女童?

女童也不行。

抵着压力,王绅自顾自坚持着,直到前段时间,有御史周昌言写了一封弹劾文书,内容很简单,大致是:

王绅你允许女童入学院,这是不对的,如果你爹知道了,肯定会跳出来责骂你不守礼仪,不尊教道,不配为人之子,君之臣。

这一封奏折,看似简单,但用意极为歹毒,可以说,王绅就是被这封奏折给折磨死的。

如果是换个人,这样的骂人文书看看也就放下了,但王绅做不到,因为他的父亲是他的弱点,一个致命的弱点。

第六百一十六章 无才是德,不是文盲是德

王绅的父亲名为王祎,是一带忠义名臣。

洪武五年,王祎奉命前往云南招谕元朝梁王把都归顺明朝,王祎的工作很出色,说服了把都,可就在把都准备签下投降合同的时候,元朝其他残余部队找到了把都,杀害了王祎。

王祎死时,王绅只有十三岁,之后母亲伤心过度,也走了,但在临终之前,嘱托王绅一定要遵从父亲的期望,好好读书,天天向上。

王绅答应了母亲,并凭借着顽强的毅力活了下来,并努力读书。后来,王绅去找了父亲的好朋友宋濂,拜宋濂为师。

宋濂什么人?

那可是明代初期的大学问家,朱元璋极为敬重的儒学大家,太子朱标的老师!

从这个角度来说,王绅还是朱标的师弟。

宋濂极是器重王绅,悉心教导,而王绅本身也极为刻苦,成为一时俊杰。后来宋濂又收了个弟子,名为方孝孺。

没错,王绅还是方孝孺的师兄。

虽然方孝孺大王绅三岁,但两人互为知交。

如果按照这个路线发展,王绅很可能会在方孝孺掌权之后,成为建文朝堂的重要人物。很可惜,王绅在洪武二十五年的时候,就去了四川成都。

原因有些奇葩,因为成都有一个蜀秀才藩王朱椿,听说了王绅大名,让人带了钱财书信找王绅,并将文书递给了朱元璋,希望让王绅到成都府学当训导。

朱元璋没意见,王绅更是欣然答应,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四川距离云南很近,而他的父亲王祎死在了云南,一想到母亲死之前悲伤与绝望的样子,王绅就曾发誓,一定要将父亲的骸骨带回来与母亲合葬。

朱椿知道王绅的事之后,给他资助,让他去云南了愿。王绅从成都到昆明就用了三个月,可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三年,想找一个人的遗骸该多难。

王绅找了很久,问了很多人,最终只找到了一个乱葬岗,坟头无数,早已分辨不清楚谁是谁。王绅捶胸顿足,哀嚎大恸,撰写了著名的《滇南恸哭记》。

王绅认为自己没有找到父亲的遗骸,是一种罪,对不起父亲,也对不起母亲。现在御史周昌言说自己“不配为人之子,君之臣”,如一把刀子,直插在了王绅的心头。

王绅死了,死得很是突兀。

在朱允炆的计划中,原本想通过王绅之手,拉开扫盲大教育战略的序幕,可现在这个人走了,给尚未规划好的“教育战略”蒙上了一层阴影。 朱允炆自是有些愤怒,但眼下不得不考虑另寻他人来支撑教育战略,试点扫盲,推动教化。

王绅死了,御史周昌言恐惧了,是真的害怕到了极点。

按照周昌言的打算,也就是过过嘴瘾,攻击下王绅,仅此而已。现在王绅死了,但王绅的朋友还活着,比如师弟方孝孺,比如蜀王朱椿,还有内阁解缙,国子监杨士奇、李-志刚等等。

方孝孺率先发难,跑到了都察院指着周昌言的鼻子大骂,说他是“比汝畜生,畜生尤感耻辱”,这就是畜生不如了……

朱椿与王绅是故交,这段时间没少在一起喝酒怀旧,可好好的一个人突然没了,朱椿能不难受吗?虽然现在朱椿是一个闲散藩王,但其能量还是有的,直接对外放话,要查周昌言十八代,钱都准备好了,只要是他的把柄,一个把柄一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