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官员反对学习“外语”,茹瑺出面轻松摆平,就问了对方几句话:
如果不懂当地语言,他们笑着骂你你听得懂吗?
他们需要你的帮助,你知道怎么帮助吗?
他们遭遇麻烦申诉,你能处理吗?
通事?
你要在西域带多少通事过去?
一个县衙配一个通事,如果这个通事有了事,出了意外,外出了,你们谁来掌握民情、谁来安抚当地百姓?
不说完全掌握当地语言,至少把基本用语掌握了,可以听得懂好歹,明白他们的苦与乐,只有这样,朝廷才能立足西域。
朱允炆支持官员学习当地语言,并提出前往西域任职的官吏必须在四个月内掌握基本的察合台、蒙古语。
茹瑺对朱允炆提出:“西域三司与府县官吏基本到位,但西域教化所需要的先生,却始终不够,目前只有五十二名先生。”
解缙进言:“欲长久控制西域,教化不能放。先生数量不足,怕会严重影响西域教化。臣请广募先生,优以待遇,以强西域教育。”
朱允炆明白西域教育的重要性,虽说那里的人主要信奉伊-斯兰教,但他们的子孙必须认同大明,认可自己是大明的子孙,而这个过程,少不了教育。
“这件事交给郭三省来解决吧,他是河西大儒,弟子门人不少,又在河西一带颇有影响,让他召集儒生深入西域,想来是没问题的。”
朱允炆开口。
茹瑺赞叹:“臣竟将此人忘记,实属不该。郭三省确实是一个极不错的人选,在西域立有大功,可担此重任。”
朱允炆认可郭三省的功劳,尤其是他说服了西域伊-斯兰教教长伊玛目归顺朝廷,帮助朝廷兵不血刃收服了吐鲁番、委鲁母等重要城镇。
郁新提议:“西域之治,还需要赢得当地百姓的支持才能长久、稳固。臣建议,在大军班师之后,应重视伊玛目等教长,做好商谈,以确保其能长期为朝廷效力。”
朱允炆微微点头:“此事朕已在考虑,内阁也可拿出方略。西域诸多事,还需等大军回京之后再作确定,眼下最紧要的,还是贵州土司之事。”
茹瑺、解缙等人有些不安,担忧朱允炆用兵西南。
郁新进言:“皇上,贵州之事应放一放。”
“放到什么时候解决?”
朱允炆问。
郁新叹息:“至少在此风波过去之后,各地土司不过于戒备与紧张。”
朱允炆摆了摆手:“贵州宋阿袄已是公然对抗朝廷,与造反何异?朝廷若不对其处置,恐怕才会引起更多麻烦。若因谣言而不敢动宋阿袄,束手束脚,那朝廷的威严又何在?”
郁新看向解缙,解缙无奈走出:“皇上,消息很可能外传,朝廷应该派遣人员,安抚地方土司,并公开宋阿袄等人罪行,为朝廷讨伐宋阿袄造势。若无安抚在前,冒然动手,恐怕会激起各地土司戒备,反而不利大局。”
杨士奇也连忙劝说:“可依解阁之言,两个月可解决宋阿袄问题。”
朱允炆看着反对的解缙、杨士奇等人,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去,然后坐在武英殿里,陷入了沉思。
受征安南、征西域大胜刺激,自己似乎在应对土司问题上更趋向于强势了。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朱允炆终于明白,为何历史上不少帝王好大喜功,为何一些名将在几次胜利之后也会小看敌人,犯下不应该犯的错误。 原因是过去的经验与结果都太有成效,太有诱惑,是过去的顺利,让自己忽视了土司问题的特殊性,认为只需要武力,就能解决问题。
但事实上,土司问题不是简单的武力可以解决的。
崇尚武力,诉诸武力,是不对的,至少在对内,对大明子民时,是不对的。
朱允炆清楚,若自己不改变态度,西南诸省恐怕少不了战事,到时候波及到的百姓将不再是十万级的,而是百万级的!
谁都希望皇帝血性,谁不服就收拾谁,谁不听话就砍了谁,哪里忤逆朝廷,就发兵进讨。
但这些只是想当然,血性背后是不理性的冲动。
皇帝必须考虑大局,考虑一举一动的后果与影响,不能只盯着一个点,更不能想干就撸袖子干了。
站在大局上考虑,贵州的问题只是小范围的问题,并没有形成燎原之势,不值得朝廷大动兵戈,解决宋阿袄的办法有很多,也不是一定要以战争的方式。
土司是西南诸省绕不过去的问题,想要一口气改土归流,那是天方夜谭。
朝廷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土司放在锅里面,用温水慢慢煮,不能端着一盆热油,直接往土司脑袋上倒。
朱允炆收起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屠刀,收起了锋芒毕露的宝剑,重新回到了正常的轨道,这个国家需要休养生息,无数子民需要安稳的生活。
“让内阁给贵州都司拟旨,命顾成不可轻易动用大军,派人与宋阿袄谈判,若她能迷途知返,则命其入京请罪,若她执迷不悟,那就说服其他土司,讨伐宋阿袄。”
朱允炆命内侍传话。
既然朝廷不方便收拾宋阿袄,没关系,臣服大明的土司还是多,土司收拾土司,总没人说朝廷的不是了吧?
两日后,刑部抓住谣传朝廷在西南诸地全面改土归流五人,经审讯之后,认为其情节过于严重,当处以死刑。
朱允炆当即勾决,命刑部斩立决,并发布文书公告各地:朝廷之策可议而不可非议,可传而不可谣传,可说而不可假说。
一句话,造谣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现在他们的脑袋被砍掉了,你们如果要造谣,可就要当心一点了。
朝廷雷厉风行,以杀人的强势,消除了谣传风波,加之朝廷向西南诸地派遣御史,说明情况,安抚土司,表明朝廷并没有全面改土归流的打算。
坤宁宫。